谢知筠忽然发现,这弟弟长大了。
他不再是小时候会哭着要母亲的奶娃娃,他已经长大成人,靠自己摆平了八堂叔的事,把家中的粮铺重新握在了手里。
谢知筠心中安稳不少,却还是问他:“谢知行,打仗要流血、受伤,甚至可能死人,你也不怕吗?”
“父亲阻拦你,也是因为担心你。”
因她这句话,父子两个再度愣住了。
谢知筠自己寻了把椅子坐下,这几日太忙,她就算站那么一会儿都觉得累。
谢知筠认真同谢知行说:“你要想清楚,战场上刀剑无眼,甚至也有天灾人祸,你孤身一人在外,没有人帮你,没有那么多族人拥护你。”
“你只是你自己。”
谢知筠把话说得非常明白,不是为了打击谢知行在,只是想让他想清楚。
真正上了战场,可能都没办法活着回来,谢知筠虽然支持谢知行出去闯荡,可她也不希望唯一的弟弟战死沙场。
她们家的亲人太少了,单薄得让人觉得孤独。
谢知行方才同谢渊争执的时候,喊得惊天动地,桀骜得仿佛天上的雏鹰,现在却没有质疑一声,他沉默而安静地听谢知筠的询问,眼神深沉,一看就是听进心里去了。
谢渊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儿子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一遇到他就要吵架,反而面对长姐的时候乖得如同猫儿,一句话就能顺毛。
现在谢知筠明明在询问他,他却非常听话。
谢知筠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完,才道:“你都想好了吗?”
谢知行沉默了。
谢渊也退回到书桌后,疲惫的坐了下来。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谢知行是个一意孤行的人。
果然,谢知行沉沉默片刻之后,便道:“父亲,长姐,我都已经想好了。”
“我不害怕,不胆怯,也不后悔。”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等到大齐入侵,一路杀到琅嬛,那我们家也没有什么能继续延续的了。”
“家国不再,人又如何独活?”
“我一人之力虽然单薄,可水滴石穿,百流入海,有一个我,一个你,一个他,那说不定就能组成坚固的墙,阻挡外敌的入侵。”
“从三四月时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勤加练习骑术和武艺了,我不信自己比不过旁人,我也不信自己真的无法在战场上保护不了自己。”
“若我真的不幸遇难,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死得其所。”
谢知行抬起头,目光炯炯看向谢渊,他身上有着青年人独有的朝气,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谢渊呼吸变得很重,就连坐在不远处的谢知筠都能听清。
她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才道:“父亲,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是该放手了。”
“我们在您的保护下已经好好生活了十几年,以后天下都要变了,我们需要努力自己保护自己,然后再去保护您。”
谢知筠坐在那,腰背笔直,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低头。
“我希望天下的文脉可以永续,我希望以后人人都能健康,幸福,一家团圆,”谢知筠道,“可是在这些希望之前,是无数将士抛洒的热血,是他们拿命和血铸就的高墙。”
“面对他们的无畏,我们不应该阻挠,我们应该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最大可能支持他们,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父亲,我说的对吗?”
从谢知筠回来落座,一直到说完这句话,一刻都没过。
但谢渊的面色确实在一点点回暖,他目光里的愤怒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沉默和无言。
谢知筠没有高声说一句话,没有斥责,没有怒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