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铜倒不意外,但?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还以为明早下葬抬棺了他才会来。
国公?夫人纵然有罪,可他国公?爷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没认出来,也有失职之处,他一生坦荡,自认为问心无愧,看?不惯的人或事,便喜欢以自己的观点去对人说?教,他以为他是为了对方好。
当初但?凡他心中没有对乱世里的孩童怀有偏见,但?凡他停下脚步,回头问一问,为何要叫他父亲,他有什么难处吗?他便不会错过自己的亲儿子。
‘段元槿’实则是裴家最像裴良英的人,一身铁血风骨,然而身世的磨练让他没有资格去继承国公?爷的那份固执已见,反而长得更好。
自古只有儿子跪老子的,没有老子跪儿子,今夜的国公?爷却?跪在了‘段元槿’的棺木前,一声?声?痛哭,“是为父对不起你?...”
知道自己养出来的‘小?公?爷’是什么样?的人,此子心思?深沉,既然生了杀心,便不会手软,他也亲自去探过‘段元槿’的气息,确定人是死了的,国公?爷没有去怀疑真?假。
他还是想把他的尸骨带回京都,在外流落了十?几年,人死了,总得进他裴家的祠堂。
他与钱七娘子有过节,若他去说?此事,她必然不会答应,
国公?爷烧完了火纸,便打算出去找宋侯爷,看?在两家多年的交情上,求他代自己与七娘子说?说?情,把他儿子的尸骨还给他。
谁知一出来便看?到了不知何时立在门外的钱铜与宋允执。
国公?爷一愣。
钱铜和宋允执也看?着他,短短两日国公?爷彷佛苍老了五六岁,脸上的悲痛,把他的一截脊梁都压弯了几分,再也没有了那夜誓要抓走钱铜,伸张正义的气势。
今夜国公?爷偷偷潜入的钱家,没想到会被他们发现,既然遇上了,国公?爷便与两人道:“那日,是我鲁莽了。”
他再道歉,扶茵也回不来了,钱铜对他的恨意,永远也无法消去,她问道:“国公?爷是来带段公?子的?”
国公?爷纠正道:“钱娘子早已知道他的身世,他姓裴。”
钱铜摇头,“他生前与我说?过,这辈子最不想回的地方便是裴家,裴夫人伤她太深,而国公?爷当年的那番话,和冷血的态度,何尝不是寒了他的心?国公?爷既然知道了他的苦楚,心疼他,那便放他的灵魂归去,别将他困在他讨厌的地方。”
国公?爷脸色发白。
钱铜继续道:“国公?爷为人父,已经失职过一回,别再失职第二次,放过他吧...”
国公?爷僵在那,沉默了良久,最后沉痛地闭上眼睛仰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苍穹,便也没再坚持了,嗓音无力?地道:“望钱七娘子,能好好安葬他。”
小?郡主跟着钱铜回到钱家后,这两日便没再说?一句话。
不是呆在屋子里,便是去灵堂烧纸。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感激,在看?到他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彷佛被挖空了一块儿,后来无论她吃多少东西?,都填补不上。
以至于如今一听到他的名字,心头便会隐隐作痛。
她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他才是真?正的裴晏琮,那个与她从小?指腹为婚的人,她真?正的未婚夫。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是以,他特意赶到了林子里去救她。
后来她被土匪老头抓去,他将她带回了他的屋子,帮她拧布巾擦泪,帮她穿了靴,让她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她当时还对他说?了一句:“我不能嫁给你?,我已经有了未婚夫...”
他知道...
她知道她说?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