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彼时,他们在散了场的舞厅对面坐着吃豇豆凉粉。许均仪数着手里汗涔涔的票子。他第一次一天赚那么多钱。大姐问他:“开心吧?”
许均仪眯眼睛笑笑。大姐说工作么,没什么体面不体面的,重要的是想办法活下去。她说:“你记住姐一句话‘没有更好的生活’。”意思是要相信现在选择的就是最好的生活。许均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跳了大半年舞之后,也是这位大姐,拿走了许均仪藏在房间衣柜里的所有钱,不见了。许均仪常想起她在某天凌晨,喝着半杯啤酒和他说,没有更好的生活。
许均仪有点想把这句话告诉那位下午死在他隔壁的女孩子。
第2天, 为了更好的生活,他继续穿起那件胸罩,梳好头发,涂了一点带橘调的口红,下楼拦了辆三轮车去“寂寞芳心”。
即使脚扭伤了,他也还是想去舞厅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有那种肯让他陪着坐坐就给他钱的舞客。因为他需要为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支付包括水电、房租以及他的一些自尊。没有更好的生活了。
许均仪刚从三轮车上下来,刘博览远远载着齐农和陈迦行从春风街那头冲了过来。陈迦行手里捧着一颗柿子,掏了个洞,正在专心吸柿子肉吃。这天是周五晚上,齐农破例带陈迦行回舞厅看看,然后再带他回省城的家。
陈迦行跳下刘博览的摩托,举着那只沾满柿子水的手冲均仪挥了挥,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掏了一颗熟柿子请均仪吃。刘博览在后头不满地说:“小夹心也知道讨好漂亮姐姐了...”
他又笑眯眯地问许均仪:“你脚也不能跳舞,今天怎么还来?”
许均仪握着那颗柿子,摇摇头。
齐农蹲下来用纸巾擦了擦陈迦行那两只脏兮兮的小手,然后和他说:“进了里头就把外套脱掉,里面热。”
陈迦行点点头,穿着件橙色的羽绒服外套真的像个橙子一样滚进舞厅,滚到了酒水柜台。他熟门熟路地坐到了酒水柜台的转椅上。
那年还是“寂寞芳心”舞厅黄金时代的伊始,陈迦行记忆里过了一阵子再回到舞厅,很明显可以发现,外地口音的舞女变得越来越多。她们穿着露肩小吊带裙,抬手问他要酒的时候,会露出腋下的一点汗毛。她们讲话也不太避着陈迦行,就靠在酒水柜台边用普通话混杂着方言说起刚才有一个舞客手脚多么不干净,说了跳素舞,手还是到处摸来摸去占便宜。另一个高高壮壮的舞女拿一面金色小圆镜边补口红边说,昨天有一个大哥包她的场。大哥好像刚吃完韭菜鸡蛋水饺过来的,呼吸间都是韭菜味。其他几个舞女“咦”了声,尖叫着笑开了。
整座舞厅里有男人女人的气味,酒水的气味,瓜果茶歇的气味。陈迦行抱着奥特曼慢悠悠在转椅上转着圈。他忽然看到“浅水区”边一整排的长条凳上,许均仪左手扶着右手臂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幅正好挂在那里的画。
有个舞客在他身边坐下,把手搭在了均仪的腿上。许均仪动了动,比划了一下,意思是他今天跳不来舞。舞客凑到他耳边说:“那我们出去啊?”
刘博览忽然站到许均仪边上说:“走啊。”
许均仪仰头看着他。刘博览说:“你不是说累了,带你回家。”
十分钟后,许均仪坐在摩托车后座。刘博览发动车子,开出春风商业街。许均仪侧头看着城郊路旁尚未施工完毕的楼盘,之后左侧会叫紫荆公寓,右侧会叫金色家园。再过去的农田会变成三层楼的鲜蔬市场。他每次经过这条路就会想起2002年冬天的最后几天,他半张脸裹在围巾里头,仰头看着一位工人亮着头灯坐在塔吊机上,像有一颗星星搁浅在那里。
风呼呼刮过来,刘博览大声说着,小时候他和齐农离家出走曾经走到过这里。当时这里还是大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