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她在人前倨傲跋扈,目中无人的样子,见过她对自己小心讨好,得了自己一个浅淡的回应便难掩欢喜的得意。可他就是,从来没见到过她哭。明明金枝玉叶身娇体弱,却连旧疾复发病重了都不哭。

哦不。其实,她也是哭过一回的。

在宫里,被大公主骗去荒废的宫殿中,那时他也顽劣无度,不听父亲的警告,在难得见一次的皇宫中偷溜,躲避宫人四处闲逛,偶然听得那门锁紧闭,牌匾歪斜的宫殿里隐隐有哭声,那时天色昏暗,那哭声便似鬼魂索命。

他自来胆大,根本不信鬼神之说,且生着胆气偏要瞧个究竟。也就是那时,他踹开被一个新锁闭了门的主殿,见到了一身红裙,仰面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无血色,哭喘声趋近艰难,泪水湿透面颊的岁岁。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那样孱弱又好看的小姑娘。那时,他也是疼她的,怕她死在自己怀中,所以抱着她,竭力跑到最快,迎面碰见宫人叫嚷着救人。

那宫人一见自己怀中的小姑娘,惊叫着“三公主!”就要来接,他不知自己当时如何想的,只是紧紧抱在怀中,不肯交付出去,跟着宫人一路跑,很快便遇到了亲自寻女而来的皇贵妃,他才把三公主交出,徒留自己揽住一腔怅然若失。

陈煜深呼一口气,收敛了点自己的语气道:“你不是与我说过,你那嫡姐自小便苛待打骂与你,她既待你不好,你又何必为她的事日夜担忧,皇上向来公正,绝不会因你我之事,加重你那嫡姐夫君的处置。”

“她,她再待我如何,总归是,自家姐妹不是?”岳秀兮用锦帕拭泪喃喃细语。

陈煜实在是觉得岳秀兮过于看中情分,心肠软,耳根子更软,一手拉过她坐到腿上道:“你现在与她早已分开各有门户,很多事,能不管便不管了吧。别哭了,听话。”

岳秀兮伏在陈煜肩头点了点头。

0108 动怒

在琼楼遇到的事,岁岁很及时地去了顺王府找苏巴鲁说了。

苏巴鲁闻言后面容肃正了许多,却不与她讲太多,反而为着她去琼楼的事动了怒。

“那种地方,也是你能出入的?简直胡闹昏头!”苏巴鲁从未与岁岁这般疾言厉色过,“先前你在琼楼闹得全丰都城都知道,你一个公主,给一个小倌儿出头,还道了他是你的人。你何时养了这么个脏东西,也不怕污了自己的身份?我还当你是闹着玩儿,合着你是真养了那么个玩意儿,时不久就得去!”

岁岁看着苏巴鲁蒲扇似的手“啪”一声拍在桌上,连那茶盏都跳动起来,差点打翻。自己也似那茶盏,差点儿被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

“大哥,我,我也是王爷。你们男子可以去招女子,我一个女子,就算真是去找,找小倌儿,又有什么不行的。”岁岁实在是有点儿怵这会儿凶巴巴瞪着自己的长兄,嘴硬着,心里其实恨不得脚底抹油,赶紧跑了才好。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苏巴鲁一下子站起身,那魁梧的身形完全遗传自额托里,如山般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就连听雨和知蝉都只敢偷偷拉着岁岁的衣袖,唯恐自家主子不识相,甚至盘算起她们俩能捱得住顺王几下,够不够让主子溜掉。

岁岁也虚张声势站起身,挺着胸犟嘴道:“二哥哥都是琼楼常客,我与他同为王爷,他去得,我如何去不得?”

说起这人也是不经念,岁岁这话刚说出口,布固便在管家的恭迎下,一脚跨进顺王府大门。

“呦,这是怎么了……”布固嬉皮笑脸说着往他们这里走来。

苏巴鲁这心里烧出来的邪火,瞬间有了更合适的发泄对象,劈头盖脸给布固训出了一脸茫然与无辜。

“苏巴鲁你这是怎么了?”布固走到岁岁身旁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