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雪?沈棠雪!”
来人颤抖地将他环在肘臂之间,温热的大掌环住他摁在肩头上的手,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却有些听不清了。
沈棠雪吃力地微眯着眼去看来人,却只能看到一片模糊。
直至烫热气息喷在他的颈侧,熟悉的气息缠绕在他的鼻尖,沈棠雪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来人是谁,
“李妄……”
他轻嗬着气息唤了一声,再没有气力想许多了,晕晕沉沉地靠在李妄迟怀里昏睡过去。
而远处,街道中蹿出了数十名侍卫,将他们层层保护起来。屋檐上的弓箭手被全数杀了个干净,追杀的人被押送到李妄迟面前。
一个不落。
李妄迟紧紧抱着怀中人,周遭的气压低沉得可怖。他缓缓抬起眼面色阴沉地环视一圈,语气冷得像掺了冰,“这些人……”
“将幕后主使问出,便都、杀、了。”
他缓缓抱起怀中人,冷冷地吩咐道:“唤太医来。”便自顾自离去。
……
沈棠雪烧得很重。
往常那样连指尖都是冰冷的人,如今竟浑身如火炉一般烫热。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头紧蹙着,睫毛湿漉漉的,别过头去的神情都带着不安。
李妄迟给他拭汗的巾帕被他避开,喂药的动作也被他避开。他似是睡梦中也在戒备,浑身紧绷,一被扶起身便猛猛急咳起来。
李妄迟看着他这副模样,喂药的手都在颤抖。
眼见着他愈发虚弱下去,最终还是别无他法,只好让太医再来看看。
谁知这一看,竟看出个惊骇消息来。
沈棠雪只有三个月可活了。
“他的经脉早已断裂,又并未好好调养,已然伤了身子。如今顽疾根深蒂固……已经无力回天了。”
霎时空气沉默,周遭气压骤低,风雨欲来。太医冷汗直冒,连大气都不敢喘,不敢回头去看帝王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才传来一道沙哑的声调,“……只有三个月可活了?”
他本以为牢狱之中那些人说的话已是难以入耳,如今却又告诉他沈棠雪经脉断裂、浑身底子都被毁了个干净……
这三年……他在草原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回想起牢狱之中囚犯脱口而出的“叛徒”之事,他沉默地看着床榻上沈棠雪瘦削苍白的脸颊,甚至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一步。
他连嗓子都变得干涩,半晌还是挥了挥手屏退了太医,三两步上前坐在了床沿。
面前的瘦弱手腕无力垂下,只手可握,上面的青筋清晰可见,白皙的皮肉若被他粗粝的指腹一按……
都要按出个红痕来的。
而这样脆弱的人……却在草原大厦倾塌之后,孤身一人单薄地回到京城。
他走了多久……又是怀着怎样一颗心回来的?
他自以为了解沈棠雪够多,可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他。
沈棠雪才回京之时,谢将时的态度有所不对,话里话外隐隐约约倒觉着是他亏欠了沈棠雪;
在他说起“知晓草原之事”后,沈棠雪的反应也大得反常。恐怕草原之中,也不止他知晓的那些事那么简单……
李妄迟顿时觉着嗓子嘶哑。
他不知道沈棠雪在想什么、要什么,也不知道……他经受了什么。
而这个他恨到骨子里的人……也马上要跟他尘归尘土归土了。
李妄迟闭了闭眼,吐出的气息都带着颤抖,一时竟有些害怕回过神来,不敢去看如今的这番景象。
如今身处的这间屋子……是沈棠雪为自己置办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