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身后垂拢着湿漉漉的,点缀着蜜/液的半透明翅膀的虫母,侧身后退了半步。
短短半米,恍若天堑。
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下来。
咔。
手里还捏着星盗半个脑袋的乌云下意识地一动,清脆声后,黏腻的血肉糊满了他半个手掌,随即引来了虫母略微拧起眉头的一瞥。
……要被妈妈,讨厌了吗?
被高级虫族们压制在地上的白发子嗣目眦欲裂,哪怕被死死按着肩头扣在原地,他们也依旧努力地伸着手臂,试图向前、向前,再向前一点。
不能……不能让妈妈独自面对这些。
可不论是力量还是成长速度,白发子嗣们对比已沉淀了数百年的高级虫族来说,就像是孩子遇见了成人,哪怕他们在面对人类,甚至是大多数生物时足够强大无畏,可由时间酿造的差距,却无法同日而语。
这一刻陷入迷蒙梦境的人类变成了虫群与虫母相认的背景板,可偏偏作为故事里的两方主角,却不是感天动地的重逢。
站在一侧围观了全部的迦勒僵硬地勾了勾嘴角,他喉咙发干,在鼻腔中同时洋溢着甜香和血腥气的同时,舔了舔发痒的齿根,声音清浅又格外扭曲
“妈妈……是在怕我们吗?”
“我们就这么可怕吗?”
“哈……您倒不如说说我们从前真的有伤害过您吗?”
“妈妈,明明是您把我们聚集起来了的,芬得拉的姓氏和家族也是您给我们的!可是您呢?留下一张轻飘飘的纸条拍拍屁股就走了?走得连影子都没有!”
歌利亚:“迦勒!闭嘴!”
撕裂空气的尾勾隔空甩向迦勒,被同样动作敏捷的始初虫种抬手抓在掌心里。
锋利如刀片的冰蓝色尾勾这一击下毫不留情,瞬间刮破了迦勒的手套,黑色的皮质下是斑驳的伤痕,血水滴滴答答顺着尾勾落在地上,被他毫不在意地随手甩开。
掌心皮肉撕裂后的伤口簌簌愈合,可从被歌利亚制止攻击到现在,迦勒的视线位置从未移动一下,只专注又饱含复杂地盯着阿舍尔。
气愤又无奈的时候,迦勒那双幽绿色的眼瞳中会绽放出另一种光,影影绰绰,像是神秘悠远的原始丛林,森冷又充满了危机感。
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哭诉。
半年的相处时间,真的就这么难以割舍吗?
在阿舍尔垂眸疑惑的同时,看起来更加冷静沉稳的歌利亚微微颔首,轻声问道:“妈妈,我可以靠近您吗?”
浑身无力,甚至都提不起一丝劲儿让自己站起来的阿舍尔看了看歌利亚,又看了看被压制在地上着急的白发子嗣们。
他冲着后者摇摇头,见他们缓和了反抗的力道,才又仰头看向站在原地,似乎有点拘谨过头的歌利亚。
阿舍尔:“……好。”
“谢谢您的允许。”歌利亚轻微弯了嘴角,那张疏冷如冰雕的面孔上褪去距离,多了几分柔和与渴望。
在一众虫群们隐秘的嫉妒和羡慕中,歌利亚抬脚迈上高台。
他的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像是老练的猎人试图抓捕飞翔疲惫的鸟雀,脚步轻盈、动作灵巧,生怕自己的大意会惊飞猎物,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在这一场被注视着的靠近过程里,安静又疲惫的鸟雀只是湿漉漉地坐在原地,翅根上源源不断向外黏腻着的蜜/液香甜十足,一寸寸俘获着猎人的心。
最后一步时,在虫母仰头的注视下,歌利亚单膝跪地,为侧身坐在地上的青年献上了最高姿态的臣服。
膝盖下是冰冷的石阶台面,沾染着灰尘和溅落的血液,喜净洁癖的始初虫种放下了自己的高傲,驯服又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