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望着师兄的侧脸,一时无言。她似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第一次认识披着皎皎月光,负手廊下满腔热血的沈昱,也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认识了大宋的国策不足,与他字句中忧国忧民的大义。
“师兄,我从前觉得你是个绣花枕头,成日摆着笔墨,与那吊儿郎当的纨绔无非多了些善意与智谋,如今看来,是我错看了。”方宁的声色随夜风,吹进沈昱的耳中,像温柔的手抹平沈昱翻涌难平的心绪。
他朝着方宁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与那俊朗清隽的面容极为不衬,“不矫情了,验尸吧。”
第98章
拿捏
方宁、沈昱推开验尸房的门,恰一道寒彻月光照下。
昏暗的验尸房里,阵阵死寂,风过留声。
她见徐老爹全身被一张白布盖住全身,只露出发白的手脚,叹惋道:“可惜,再过一月,就要年关了,却那么凄冷的走了。”
“尽快验完,还他老人家一个清静吧。”沈昱揭开白布,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徐老爹左额前的血痕,应是百姓口中与李昶推搡时撞在桌角所致。
目前血迹已经干涸,凝固在徐老爹脸上,一路蜿蜒到了鼻腔。
“按出血量来说,这点血迹不会是致命伤,但是不是伤到了头颅,我得将他脑骨撬开才知道。”沈昱的两只手揉摸着徐老爹的头,一双眼睛仔细观察,对一旁的仵作道:“记录,头顶的脓包,确实有半掌大小。”
方宁主动道:“那我先帮你将他头发剃了。”
沈昱点头,趁着方宁剃发的时间,检查起徐老爹的其他地方,见他口中衔着白沫,鼻腔也有黏液,顺势往下探去,口中道:“他是猝死的。猝然死亡,死者肌肉会有凹陷,且口鼻内有涎沫,面色紫赤。同时,徐老爹眼开睛白,口齿开,牙关紧,间或有口眼歪斜的,手脚拳曲。都可以证明,他是心脏停搏,惊厥而死。”
方宁刚好剃下最后一片发丝,循声问去,“可否知道他是摔头后引发的惊厥,还是独独因惊厥而亡?”
沈昱摇头,拿起解剖头骨抓用的锤子和刀具自徐老爹的头顶心到囱骨轻轻敲打、切割,露出一块鲜红色组织,细细观察道:“头上的伤口应不是致命伤,其组织往外溢出的血块不大,及时就医的话,半月便可痊愈。”
方宁想起自己先前粗粗勘查过饭馆内的情况,道:“徐老娘那时应是不在徐老汉身边,不然及时去找医师,也不会丢了性命。但当时店内,除了徐老汉和李昶之外,也没有别的客人,她若不在接待客人,又在作甚呢?”
沈昱将工具卸下,同仵作重新规整缝合好徐老汉的颅顶,擦擦手道:“我同你去牢里审一审李昶。”
二人一路到了地牢,刚进就被一阵刺鼻的雄黄酒味逼得鼻头泛酸。
方宁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觉得很可能是李昶遭遇了不测,脚步更快。
因雄黄酒通常是牢狱中,牢卒审问犯人后,因怕犯人身上的皮肉因铜酸得了破伤风,而进行消毒保命的工具。
且刚才牢头说了,今日进地牢的犯人除了李昶,没有第二人。加之她见那牢头心情颇好,与其他衙役讨论时,还说起得了横财,却在听到他们二人说要审问李昶时,神色显有心虚,不得不让她联想。
她按牢头说的位置,直奔倒数第三间,牢房,寻到了李昶。
给李昶刚买的新衣已经被血肉染湿,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少说也有十几条。
“你好大的胆子,县令还未开堂审案,你敢用私刑。信不信我也给你几鞭子!”方宁脸上染着薄怒,回想起问衙役要地牢钥匙时,那些人脸色的难看,冷笑着对沈昱道:“师兄,你夸赞过的常县令治下不严啊,看来也不是那么明月清风。”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