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若白霞般的明亮, 要她忽的想起幼时某年, 她学着自己弹错几次的曲子,弹了一整个晚上, 弹到指尖皮薄, 猩红一片。
那时, 教她音律的女师傅在清晨的日头里上门来,闻听她还在弹曲,甚至不可置信。
那女师傅本是自宫内致仕的教习老宫女,当时年岁已大, 早已看透许多。
女师傅坐到明心身侧,目竟带几分哀怜,“二娘子,您不喜弹琴, 却彻夜练琴,太刻苦,这般刻苦,往后定会吃苦。”
明心确实不喜欢弹琴,不知晓她话中的意思。
只道:“我不怕吃苦,我只怕练不好琴。”
“七殿下如此喜爱琴艺吗?您要讨七殿下欢心,奴知晓,可凡事需得适度。”
幼时的明心有几分纳闷。
她弹了一整个晚上,捏着发痛的手,却笑了。
“嬷嬷,我不是想要皇表兄满意,”女孩微微抿起唇笑了,小小的一双手摁着琴弦,“我想要母亲满意,我弹不好琴,别人却弹得好,母亲因此不高兴,我想要母亲对我笑,我想要母亲高兴。”
明心眼睫颤颤,抬起头,对上的却是谢柔惠憎恶的一双眼。
含恨一般,厌恶的瞪着她。
明心紧紧咬着牙,眼泪却不受控。
“我身子不好,您生了一个无法生育子嗣的病秧子,从一开始”
“乘月!”
谢柔惠惊慌失措,沈玉玹在这里,她不允许明心将此话说出口,“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还不来人将她关入佛堂!明烨!”
她唤明烨过来,明烨却呆呆看着明心。
他尚且还什么都不知道。
明心看着她,却只觉好笑,难免,边哭边笑了。
“他知晓,他都知晓,”明心以手背擦拭面上泪,却擦不干净,“母亲,我只问您,我生育不了子嗣,便连活着都不配了吗?”
“什么?”谢柔惠怔怔,只望着她的泪。
她已然快忘了,上一次乘月哭是什么时候。
只记得,她幼时还是时常哭的,病要她受折磨,她哭,谢柔惠心怜心痛,彻夜彻夜的背着乘月,哄她安眠。
再后来,乘月哭,都是练不好琴,写不好字,被她拿了戒尺,一下下抽打手心,小腿......
“张医师给我配的药,这么多年以来,我因为这每日每日都在喝的药身子越来越不好,我只问母亲,张医师当年的药方您到底有没有让其他医师看过?”
她步步逼近。
谢柔惠早已说不出一个字来。
想要让她闭嘴,可对上明心苍白的面颊,话音却尽数哑在嗓子里。
“您这般忧心我的残缺,不可能没要其他人看过,那药方只会调养我无孕,却对我自身弱症无半分温补,甚至对冲相克”
“你怎能如此!”
明烨再无法容忍,他狂躁气怒,反应过来的宋嬷嬷忙含泪拦他,生怕他做出大不孝之事,明烨却转头瞪向沈玉玹,“那姓张的是你请来的医师!你能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信!你定是早就知道!”
沈玉玹并没有理他。
谢柔惠却早没心思怀疑其他了。
她看着明心的泪,太多年没见过了,她那天生病弱,病中时常喘不上气的女儿的泪。
“母亲,我不奢求您的爱了,这么多年我足够累了,受的折磨也足够多了,我可能活不长久,所以我想要我自己开心些。”
她手指攥上颈项上戴着的南珠项圈,谢柔惠怔怔然,只颤颤道出句:“乘月......”
便见她扯坏了那项圈。
淡雅素丽的南珠霎时滚落一地。
那是明心及笄之年时,谢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