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确实歪打正着地让崔宝音的心情明朗了些。
肩舆行到迟芳馆门前,崔宝音略一抬眼,便见着立在门边,穿一袭玄色圆领袍,护腕束袖,眉眼锋锐的少年。
她微微抬手,示意抬着肩舆的下人停住,而后唤了一声眼前人的名字:“寂周?怎么不进去?”
寂周拱手,语气恭谨道:“属下恐脏了郡主的院子。”他答完,复又表明来意,“去雍州的人出了些岔子。听说郡主想查谢玄奚,属下斗胆,自作主张去了一趟雍州。”
他脊背微弯,低眉垂首,从袖中抽出一卷用油纸包裹的书信,高举过头顶,呈到少女眼前。
采棠上前一步,接过书信,用巾帕仔细擦拭了油纸上的水迹后,方才送到郡主手里。
崔宝音却没急着拆开看,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寂周,她知道他办事稳妥,不然也不会被爹爹留下来护卫她,但却没想到他这么稳妥。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着寂周的时候。
那是好多年前了。
犹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她陪娘亲去佛寺上香,后来傍晚下山,马车在雪地里陷得很深,车夫小厮们使劲浑身力气也推不动车,只能先去寺庙里借来扫帚和畚箕清扫积雪。
寂周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寒冬腊月里,他只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单衣,浑身像是在泥里滚过,脏兮兮的。如果是平常时候,崔宝音早就捏着鼻子跑开八丈远了,或者不等她动作,身边伺候的下人也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时候将他赶走。
但那天下人们都忙着扫雪,她一个人在旁边也觉得无聊,这时候别说是出现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小孩,就算是出现一只蚂蚁,她也会有耐心地和它玩一会儿的。
但她不想和寂周玩他看起来太脏了,于是她站在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他走近她们,和娘亲说话。
他说他可以帮忙扫雪,前提是希望夫人能支付一定的报酬。因为他的妹妹生了很重的病。
她娘才不忍心让这么小又穿得这么单薄的孩子受这些苦,听说他妹妹生了重病后,又让随行的医士为小女孩看病。
但是已经太迟了。
看见他眼里的光亮瞬时熄灭下来,崔宝音忽然鬼使神差一般,开口叫他:“喂,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转眼好多年过去,当初那个瘦瘦干干的小家伙,竟也长成如今这般挺拔的身量了。
看起来好像比她还高出一个头。
她真心实意地赞叹道:“你长高了好多!”
寂周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瓣,眼里浮出笑意,却还是克制地垂首,而后很轻地应了一声:“是。”
崔宝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油纸包着的一卷书信,没再说什么,只轻轻抬了抬下巴。
肩舆于是再度往前。
直到进了迟芳馆中,仍旧伫立在原地的寂周才终于敢抬起头,回望快要消失在雨帘中的,少女纤细明丽的背影。
待肩舆落到厢房檐下,那边折萱便已经从厨房里端了热气腾腾的姜汤出来。
崔宝音喝了姜汤,便去窗下的贵妃榻上躺着,翻看起寂周呈上来的信报。
洋洋洒洒几千字,翻来覆去全是些溢美之词,诸如“谢氏玄奚少有高才,其人如玉,质性雅澹,神姿高彻”之类云云。
结合他第一天到定京就让人在街上纵马,险些把宋览迴的儿子踩死这件事来看,崔宝音觉得这几千字都是屁话。
不如不看。
她懒懒散散地往后翻了翻,看到最末一页,忽然坐直了身子。
信上写,寂周后来在雍州结识了一位军士,发现这名军士在说起宣平侯世子时,十分敬重与推崇。
他顺着这条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