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宴饮,他素来是不喜欢的,人?多口杂,容易生出是非。他如今教导太子?,便注定他无法置身事外,什么样的麻烦事,旁人?避之不及,他却都得领着太子?往里头钻,好教他清楚这其中的门?道。

寻常时?候,他也推拒不了,然?而这次重阳宫宴,却还在他休假期内,随意?寻个借口,太子?亦或陛下,都不会计较。

崔宝音想了想:“不去。”

年年重阳她都进宫,然?而宫里也没什么新鲜事,无非是妃嫔们又或者朝臣们借着机会明?里暗里扯一扯头花,这样的戏码,年年都有,她早看腻了。

今天她才和阿姝约好,过?两?天重阳,她们叫上?窈窈,一块儿去城外白鹿山上?,登高饮酒看赌羊。

谢玄奚听她说要去白鹿山,神情略松了松:“容觉他们也约好了要去白鹿山秋猎,才问过?我要不要去。”

崔宝音低眼,看着裙摆上?绣的鲤鱼海棠,问他:“那?你去吗?”

“去的。”谢玄奚点头,又想起来秋园图,“我从前竟不知,你不喜欢宋枯山。”

她喜欢谁,讨厌谁,一贯都是大张旗鼓,明?晃晃地摆在明?面上?,从来不藏着掖着。唯独宋枯山,她从未在人?前提过?,他还以为两?人?并不相熟。

崔宝音兴致缺缺:“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从前有几年住在宫里,那?时?候他正受命为皇子?们讲学,有一日过?节,到皇子?们快下学的时?候,我便想去等他们一道,到太后宫里用膳,谁知下了学后,他从讲堂里出来,便同我身边的宫女说,书斋讲堂是清净之地,我还是应当在寝殿中做女红扑蝴蝶为好。”

这话宫女自然?不敢说给她知道,是她威逼利诱,才教宫女老实交代了。说气?也当真是生气?,可眼看着宋枯山胡子?一大把,比她祖父年纪还大,她也做不出什么事,只能吃下这个暗亏。只是后来再有宋枯山的场合,她便通通都避开?了。

惹不起她躲得起。

谢玄奚拧眉,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层往事。

他抿着唇:“我知道了。”

崔宝音看他这样,又笑出声来。他不高兴,她心里倒高兴了。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宋枯山是当世?大儒,德高望重,她都拿他没办法,谢玄奚还能帮她出气??

高兴完了,见谢玄奚面上?神情依旧沉黯,崔宝音放软了声音:“没事的,宋枯山人?老又迂腐,我呢美丽大方?活泼可爱善解人?意?,让一让他也没关系。我都不放在心上?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啦。”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天底下上?哪儿去找她这么好的小姑娘,分明?受委屈的人?是她,反过?来安慰谢玄奚的人?竟然?也还是她。

谢玄奚真是祖坟冒青烟才能遇着她。

好半晌,她才听见谢玄奚沉声道了个“好”字。

她弯起眼睛笑了笑,忽然?转头见着不远处的折萱手里举了本书,正朝她拼命摇晃,她猛然?瞪圆了眼睛,笑意?也滞住,游园的脚像是生了根一般,落在地上?再也拔不起来。

谢玄奚疑惑地望着她:“怎么了?”

崔宝音干笑两?声:“要不今天就到这里?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该早些归家,别让谢夫人?担心才是。”

谢玄奚静静地看着她。

不出片刻,崔宝音止住了笑,破罐子?破摔地踢了下面前的小石子?:“昨天被父亲考校文章,没答上?来,被罚了抄书,明?天一早就得给他老人?家过?目呢。昨天夜里……”她顿了顿,“我睡得太早,把这事给忘了,今天再不赶工,便来不及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要抄什么?”

“三遍韩文正公的《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