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刻心烦意乱,根本懒得费劲收拾情绪,谁料那少女弱柳扶风、矫揉造作地叫侍婢扶着飘了进来。
那人雪净的面孔,淡色的菱唇,清淡五官仿佛是随意拣了笔毫,只蘸了白水就在素帛上描出了,唯有乌髻梳得耸高。
今日倒没簪冶浓的垂丝海棠,但金银珠钗环插,一步一曳,仿佛招财进宝的金树活过来了一般。
秦幼安被人扶着走到垂花门后,漆黑的眼瞳扫一扫面色铁青的罗氏,状作难受地抚住了心口,抬眼问旁边的侍女:“将才罗夫人说我没规矩,是不是?”
“是的,姑娘。”侍女肯定地点点头。
秦幼安登时泪盈于睫:“诶哟,都怪耶娘将我惯坏了,竟叫我出门在外丢了这样大的人!我还拖着这副病怏怏的身子做什么,干脆一死叫耶娘清净……啊呀、我心口疼,脚下也站不稳当了……”
说罢,她足下几个踉跄,真要栽倒一般。
“姑娘”
“秦小娘子”
舒芙和秦幼安的侍女一齐蹲下身,一左一右地搀住了她,好叫她不至跌坐在地。
“药……”
“哦、哦,姑娘吃药。”侍女恍然回神,手忙脚乱地从贴身袖囊中摸出个青瓷的药瓶子,倒出粒褐黑的丸子喂到秦幼安口里。
阿笺窥望一阵,连忙奉了温水来,一番折腾之后才总算安稳了局面。
罗氏被秦幼安这反应吓得不轻,见她平复下来,这才出口问道:“这位小娘子是谁府上的,若身子不好就该将养在家里,何必在外头跑动?”
秦幼安吃了药,抬起苍白的脸,柔柔一笑:“我是永兴县公的女儿,阿耶除却担个爵位以外,还兼着秘书监的职,平日里是忙了些,总没空管束我……”
说着,又要淌出泪来。
听了她自报家门,罗氏彻底熄了训斥的心思,却仍没露个好面色。
“原来是秦小娘子,你躬体羸弱的事全长安都知晓。既然如此,何不好好在家中将养身体,又何必出来抛头露面?”
秦幼安笑笑:“是我将舒二姑娘引为知己,她乔迁新居,我怎能不贺?又想着她这番家什必不会少,特意向我阿耶要了人帮忙搬呢。”
罗氏一惊,挑目往外看去,果然见一队精壮扈从候在外头。
她胸中怒火翻涛,被李嬷嬷死死掐住手心才没发作出来。
永兴县公,开国功勋。
秘书监,天子近臣。
罢了罢了,不过一些家私器具,舒芙既然要,就让她带走好了,只要她身上余钱不多,还愁她将来不回来服软么?
罗氏深吸几口气,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秦小娘子了。”
秦幼安满意颔首,忽又歪了歪头,添上一句:“对了,有一事有些冒犯,但我还是要问一嘴,除却这些日常器具,剩余家财要如何区分?”
“什么意思?”罗氏秀目圆睁,几乎是脱口而出。
“罗夫人别说笑了,这是律疏里头写的,除却嫡长子承继爵位及祖宅田地,其余家私由诸儿女均分的呀。”
“胡说八道!阿芙是我的女儿,陪一份嫁妆已是很好的了,你还替她惦记其余家私,未免、未免欺人太甚了!”罗氏脸色白如尺素,一丝血色也无了,再抑不住怒火高声喝道。
“罗夫人说话别太大声,啊呀,吵得我心口好疼。”秦幼安面色更白,又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而且您说的什么陪一份嫁妆就作罢,这可是前朝的说法了,如今新朝新政,自然有所区分。您非说只陪嫁妆而不予家财的话,可是心中惦念前朝旧政么?”
此话一出,罗氏气得半晌无言,李嬷嬷连忙使婢子去温炉子清茶来替她祛火。
舒芙站在秦幼安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