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穗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和风神相提并论。
风俞笑了笑,倚着木柱的姿态是说不出的慵懒与洒脱,思及往事,语气又多了几分悠然:“既是神君,生的自然是神脉,神力何时来,如何来,也都是天定的,急不得。”
“譬如我,从神光显化到降世,承载一身神力,也要花了十万余年。”
“神族诞生本就艰难。”说起这个,风俞就不得不提提远处那座乌黑的神山了,“你瞧瞧,这都不知多少万年了,羲神还未降世呢。”
“你大可安心呆在神界,兴许哪天睡醒,便有神力了呢?”
对天神来说,千年万年的岁月也不过弹指一瞬。
岁穗一双眼垂着,指尖沿扶手绕了一圈,也明白,风俞说的都是实情。
可这样的实情,让她更生出一种绵长的无力与茫然,像是除了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
“为何要神力?”
这话,风俞问过很多人,他们的答案不胜枚举,为权为势为名为利。
他悠悠起身,抚了抚折扇,饶有兴趣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那她呢?
岁穗抿了下唇,想到身不由己的飞升,想到煜尧对长昀的杀意,想到炎阳对她的震慑,在波澜起伏的情绪逐渐平息之后,她剖析自己的内心不可谓不坦诚。
“因为......恐惧。”
岁穗抬起头,目光清澈似水,说出的话却宛若叹息。
她害怕虚无缥缈的等待,害怕那些力所不及的事发生,害怕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也害怕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恐惧?”
风俞打量着她,不觉得她是个胆小的人。
岁穗点了点头,“风俞神君,可曾因为能力不够而懊悔过?”
这话轻轻浅浅,问得随意,却让风俞有片刻的愣神。
他猝不及防地想起十万年前那个缓缓消失的身影,那片足以毁天灭地的灵光,而她投身其中,像一只脆弱的、破碎的蝶。
若他当时足够强大,或许便能救下她了。
岁穗本没指望得到他的回答,她徐徐起身,正要捡起案桌上的金册,却听到身后那人低低地开口,嗓音轻得像是要融进风里。
“有过。”
这便有些出乎意料了,岁穗侧过头,负手而立的人看不清神情,视线也不知落在了哪里,夜风刮起他宽大的紫袍,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鹤。
岁穗眨了眨眼,倏忽一瞬间,那道身影便如云雾般散开了。
第16章
天神也有天神的无可奈何。
岁穗倚在案桌前,揉了揉自己渐渐昏沉的额心,四肢泛起一阵阵熟悉的酸涩。
她明明只是坐着,却像突然经历了一场漫长跋涉,这是即将再一次陷入沉睡的预兆。
摊开的天听金册上,光影闪闪烁烁,忽明忽灭。
在此之前,她总期待着能在某次醒来后,或拥有足以保护自己和他人的能力,或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没有话本,没有飞升,也没有什么仙界神界。
可风俞的话像是兜头而来的一盆冷水,浇得人清醒又无奈。
她确实是明明白白地被困在这里了,前路渺茫,且难以预料。
“神君。”
帷幔外,属于少年的声线清冽似水,又隐隐带着担忧。
是长昀。
岁穗抬了抬眸,看着那道被月光描出来的俊美轮廓,有些奇怪他为何没有退下去调息。
倦意如潮,一层一层涌上来,即便如此,她还是提着声,道了句:“进来。”
垂落的帷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拂开,玄衣少年踏着沉沉夜色走进来,一双眼倒是极为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