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在刘干事第二次上门,所有矛头都指向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非要等到那个时候?”
这是两个最关键的问题。
顾清欢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
“因为,我说早了没用。”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冷静:“第一,当时大家都在气头上,尤其是王姐,已经认定了我是偷东西的贼。我那时候跳出来说‘我知道线索’,你觉得他们会信吗?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在做贼心虚,想转移视线,胡乱攀扯一个孩子。”
陆骁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在思考她话里的逻辑。
“第二,”顾清欢继续道,“刘嫂那个人,护犊子是出了名的。我要是直接把铁蛋捅出去,她能当场跟我拼命,到时候就是一笔烂账,有理也说不清。孩子还小,真闹大了,对他也不好。”
“所以,我得等。”她看着陆骁,眸光在灯火下显得格外清亮,“我得等刘干事他们查了一圈,把所有可能都排除了,走进死胡同了,等到王姐从愤怒变成绝望了,我再把这个线索抛出来。那时候,它就不是一个突兀的指控,而是一根救命稻草。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跟着我的思路走,事情才能最快解决,也不会伤了邻里和气。”
陆骁彻底沉默了。
他那颗在战场和训练场上千锤百炼、习惯了直线思维的脑袋,从没想过家长里短这些事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他原以为她只是碰巧看见了,可没想到,从什么时候说、怎么说,她心里竟已盘算得如此周密。
这份心智,这份冷静,哪里像一个普通的、逆来顺受的军嫂?
“那你……怎么就确定是铁蛋?”他追问,“家属院里孩子那么多。”
“我下午晾衣服的时候,确实看见他在垃圾堆那边玩。”顾清欢的声音很稳,像是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当时院子里的侦察雀……我是说,麻雀,叫得特别凶,我抬头就看见铁蛋手里拿着个亮闪闪的圈儿,从墙根底下跑过去。小孩子嘛,看见发光的东西就喜欢,我当时没多想。”
她巧妙地把灵兽园的“侦察雀”提供的情报,转化成了自己“无意中的观察”。
“后来王姐一说丢了金镯子,我就想起来了。一个五岁的孩子,捡到这么个他眼里的‘宝贝’,他会怎么办?”顾清欢不答反问。
陆骁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藏起来。”
“对,藏起来。会藏在哪儿?肯定是他自己觉得最安全、最隐秘、又离家近的地方。”顾清欢端起自己的水杯,轻轻吹了口气,“他家院里那个鸡窝,乱糟糟的,堆满了干草,最适合藏东西了,不是吗?”
一番话说完,屋子里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陆骁看着眼前的妻子,感觉无比陌生。
这张脸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清丽的眉眼,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层他从未见过的、沉静如海的智慧。
过去,他总觉得她柔弱、敏感到有些不合时宜,需要人保护。可今晚,他才发现,她根本不需要。
她自己,就有一身足以抵御任何风雨的、看不见的铠甲。
他端起桌上已经有些凉了的水,一口气喝干,喉咙里的干涩感才算退去。
“清欢,”他叫她的名字,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郑重,“以后再有这种事,先跟我说。”
顾清欢抬眼看他:“跟你说了,你会信我吗?”
陆骁被她问得一噎,竟无言以对。
是啊,在今晚之前,如果她说她能凭着几声鸟叫和一点观察就断案,他会信吗?恐怕他也只会觉得是妇人家异想天开。
看着他难得语塞的模样,顾清欢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