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是我,清欢。”

屋里沉默了片刻,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缝。陆卫国黑着脸站在门后,看见顾清欢手里的东西,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爹,”顾清欢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得意或是讨好,“今天的事,让您和娘受累了。晚上我给孩子们熬点肉粥,也给您和娘送一份。这点米和肉,您跟娘留着,给娘补补身子,她今天……吓着了。”

她没提自己受了委屈,也没提婆婆是为谁出头,只说是给二老补身子。

这话,像个软钉子,不轻不重,却正好扎在了陆卫国心里最别扭的那个点上。他一个大男人,一家之主,最后却要靠儿媳妇递过来的台阶下。

陆卫国的老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那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窘迫。他僵硬地侧过身子,让开一条路,声音又干又硬,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放桌上吧。”

“哎。”顾清欢应了一声,走进去将东西放在那张破旧的八仙桌上,转身就出来了,全程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从主屋出来,路过东屋时,里面的争吵声已经停了,只有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顾清欢目不斜视地走过,径直进了灶房。

灶房里很快就飘出了久违的香气。

顾清欢先是将切下的五花肉放进锅里,用小火慢慢地熬。很快,金黄色的荤油就滋滋地冒了出来,那股子霸道的肉香,瞬间钻进了院里每个人的鼻腔。东屋的哭声都停了。

她盛出小半碗金黄透亮的猪油,又用剩下的油渣炒了个白菜。雪白的大米被她淘洗干净,放进锅里,添上水,用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慢慢地焖。

当锅盖揭开的那一刻,一股浓郁的米香混着肉香,瞬间弥漫了整个西屋。

“好香啊……”炕上,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思甜和思远,全都被这股香味勾醒了。两个小家伙揉着眼睛,使劲地吸着小鼻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顾清欢给两个孩子一人盛了一碗白米饭,又给他们碗里各夹了一点喷香的油渣炒白菜,最后,画龙点睛的,给每碗饭上淋了一小勺金黄的猪油,又滴了几滴酱油。

“吃吧。”

两个小家伙哪里还等得及,一人捧着一个搪瓷小碗,小脑袋都快埋进去了,呼哧呼哧地吃得满嘴流油,小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

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

赵秀兰看着两个孙子孙女狼吞虎咽的样子,眼圈又红了,嘴里喃喃道:“慢点吃,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陆晓兰则时不时地偷看一眼顾清欢,眼神里全是佩服。她这个二嫂,不光有勇有谋,这手艺也是真好。

忽然,赵秀兰用自己的筷子,从面前的咸菜碟子里,夹起一块自己腌的、黑乎乎的咸菜疙瘩,默默地放进了顾清欢的碗里。

“清欢,你也吃。”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光吃白饭,不顶饿。”

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动作,一句最朴实不过的话,却让顾清欢的心头,微微一暖。

她抬眼,对上婆婆那双带着红血丝却充满善意的眼睛,笑了笑:“谢谢娘。”

说完,她就着那块咸菜疙瘩,低头扒了一大口饭。

这顿饭,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吃得最安稳、最踏实的一顿。

夜深了,孩子们吃饱喝足,早已沉沉睡去,均匀的呼吸声像两只满足的小猫。

西屋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轻轻跳跃着。

陆晓兰帮着收拾完碗筷,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坐在炕沿边,看着正在给孩子们掖被角的顾清欢,犹豫了半天,才低声开口。

“二嫂。”

“嗯?”顾清欢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