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嫂子进来的时候, 荣姐坐在炕上,正?和丫头?喜儿顽交线,交线就是翻花线, 一根海棠色的花线在喜儿手中缠绕, 荣姐勾起手指要?去挑,就看到了严嫂子。

“我又不梳头发, 你怎麽过来了?”

“再过几?日便是初八, 赵判官家的小?郎满月, 娘子要带着你去他家吃席,我来屋里问问姐儿, 到那?日给姐儿梳头?发是用桂花油还是用蔷薇花油。

要?是用蔷薇花油, 家中先头买的二两已经用完了,要?打发丫头?去外面?买来先备着, 省得到那?日慌了脚。”严嫂子道。

“听说金哥屋里都是用杏花水梳头?发。”

严嫂子听罢, 劝她别用, “姐儿合该用头?油, 梳出来的发髻黑油油的, 那?杏花水一股子馊味, 梳出来的头?发既不油也不亮。

官宦人家的姐儿都是用头?油,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 四姑娘年纪小?,等?再大几?岁,就晓得这头?油的好处了。”

“严嫂子,你今年多大年纪?”喜儿问道, 严嫂子不解其故, 答道:“今年过了贱辰,是四十有二的人了。”

“四十有二, 不该唤你嫂子,该唤你妈妈才是,你也不是那?等?婆子,尚且不老,怎麽这般守旧,姐儿想用杏花水,你与她买来就是。”

严嫂子不说,还真没有人想到她都这般年纪了,瞧着像那?三十刚出头?的妇人,她平日里爱梳一头?福髻,髻上油汪汪的,梳一回头?发,好似要?用掉半两头?油。

再加上,她惯用猪油膏涂抹手脸,面?皮虽然和十八九的丫头?不能比,但在同龄的妈妈中?,没有一个能胜她。

听罢喜儿的话,严嫂子不好顶嘴,只得应了下来,又说起了屋外孙婆子请丫头?媳妇们吃豆儿水一事。

荣姐说知晓了,严嫂子再留在屋里也找不出话说,只得掀开竹帘出了屋,来到院中?,见丫头?们都在吃豆儿水,说道:“好生热闹。”

“严嫂子,来吃一碗。”秋葵道。

“方才我教?丰儿替我打了,孙婆子真是会疼人,这暑天?吃一碗这样的甜汤,再舒坦不过。”

丰儿端着碗走过来,告诉严嫂子,她刚才寻她不见,把给她打的豆儿水放进她屋里去了,严嫂子点了点头?,瞅了一眼丰儿碗里的豆水,只见碗底的红豆细腻地成了沙,水儿是红色,散发着豆儿的甜香。

她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暗道:这豆水熬的好,定是孙婆子托梁二姐给熬的。

“我哪里会疼人,一碗甜汤值当个什麽。”孙婆子从后罩房出来,手中?端着一只盏儿,来舀汤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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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过秋葵手上的木勺,先给在场的丫头?媳妇添汤添了一遍,才刮了刮瓮底,给自个舀了半盏残汤,接着说道,

“这还是前阵子我家不争气的二儿子,打外面?回来,孝敬我几?个钱,我不舍得用,今日就索性让秋葵拿那?钱买了红豆,教?二姐熬成水与大伙吃,也好解些暑气。”

严嫂子把孙婆子拉到一旁,指了指正?房,小?声说道:“婆婆好糊涂,你熬豆儿水是好心,可怎麽不见你往正?屋里给姐儿送两碗吃,姐儿方才还在屋里问我,我想替你遮掩一二都难。”

“哎呀,我……我老婆子想着姐儿瞧不上,姐儿平日里吃的甜汤讲究。”孙婆子后悔不迭,早知就往姐儿屋里送两碗了。

“姐儿可有怨我之意?”

“她怨你还能说出来不成,孙婆子你怪精明一人,今日难不成是中?了暑气,昏了头?脑,她这般问我,已是在怪你了。

她是官家姐儿,什麽好东西没见过没吃过,不是稀罕你的豆儿汤,而是嫌你不敬着她,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