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路山在医院里躺了小半个月,这期间,与他同病房的几个病友里,有两个相继离世,还有一个阿姨因为钱不够而被迫选择出院回家,但她治愈的几率有百分之二十,医生都说有希望,百分之二十对于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来说,就是活下去最大的希望。
有时候“放弃”两个字,说出去是很容易的,做起来也很简单。
那段时间环绕在耳边的,几乎全是病人家属躲在病房门口和楼梯间那些压得死死的抽泣。
人常说,寺庙不是见证最多祈祷的地方,医院才是,惨白的走廊听过太多句乞求,看过太多生死别离,眼泪砸到地板是无声的,可心里的声音却振聋发聩。
岑路山还年轻,他爸应该活得长长久久,他还有很多没有做完的事。他们家在医院旁边租的小屋里还有岑路山没吃完的饭菜,他都舍不得吃,每天只拿一点,算计着可以吃半个多月,平常有个小病小灾也不轻易说出口,只会一个人咬牙扛下去,忍到整个人消瘦好几圈,再也不是那个印象里永远高大伟岸的父亲了。
而且他还说等着他们一家三口再站起来的那天,等着听到大街小巷传唱歌手岑野的歌。
所以岑路山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
于是岑野就想起了那两枚未送出去的胸针。
把胸针交到薛桐手上时,他一句话都没说。
薛桐颇有些讶然,问他:“这不是你要送别人的生日礼物吗?”
是,但没送出去。
两人沉默许久,薛桐也懂了,眼底潮湿一片,眼尾发烫,声音有些颤:“岑野,你…不需要放弃这么多。”
岑野弯身,始终垂着头,一言未发,手肘抵在双膝上,双手自然垂下来搭在腿间。
放弃很容易说出口,脱口而出两个字就能轻易完成一次放弃,他现在也不想放弃的。
然而现在不得不放弃。他在家庭与苏意梨之间,作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因为他无力承担,考虑到很现实的一个原因,觉得自己给不了她那么多,反而会连累了她,而且那时候的喜欢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明白自己藏得太深,没有那份直白,所以他才会如此痛心。
这份感情甚至都没有出生,所以连“被扼杀在摇篮里”都谈不上,只他一个人知道。
薛桐拿着紫色的锦盒,静静看着原本身姿挺拔笔直的岑野将自己的身子躬得不像样,如同一柄风烛残年,被暴风雪压垮的枯木松枝。
他抬手盖在眼上压了了会儿,指腹有些湿润,缓了许久也还是难掩眉间悲痛与不舍。
几秒后,他沉沉吐了口气,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干涩的不像样:“妈,卖了吧。”
……
“我当时之所以留下来没卖,就是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是我儿子,我了解。”
岑野恍回神思。
薛桐把胸针交到他手上,“这个‘L’我都给你保管了好长时间,你迟了这么多年,也该把它给合适的人了。”
“阿野,妈跟你说啊,感情不能朝三暮四,虽然这话我从小就跟你说,但我还是要嘱咐几句,我只跟你说这最后一次了,你既然决定好了跟她走完所有人生,那就得一心一意走下去,不要辜负一颗真心,”薛桐笑了笑,罕见的没有损他,而是温声说:“不用担心我和你爸,你喜欢的就是我们喜欢的,不要再有任何顾虑,或者怕我们会怎么样,我跟你爸现在依然是你的后盾,我们给你底气,你想去追就放心大胆地追,我们永远支持你的选择。”
“还有,回头也跟你女朋友说清楚,你爸和我,将来也会是她的爸妈。我们俩都很喜欢她,还算是个影迷呢,她每部电影我跟你爸都去看。”
从前这段感情不太明朗,那次放弃真的弄走他半条命,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