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蓄满泪珠,泪珠滚烫,涌出眼眶,滴落在她的衣服上。
眼前的画面被委屈填满,如同装订试卷的迷你订书机。图南的哭声仿佛其中一排订书针,针尖一不小心牵扯到皮肉,钉进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回到家后,图南独自坐在椅子上伤心抽泣。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在爷爷奶奶关切的询问下,她大声质问二老:“为什么他们搬进新家住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来接我?”
被图南这么一问,陈士卿和杨芳瑛也答不上来,彼此对视一眼,使出惯用的伎俩,支支吾吾敷衍过去。
众所周知,图南是陈鸿翔和薛文婕的二女儿,然而身份不一定是真相,亦可以被伪造。
直到她们二年级那个夏天,小学刚毕业的陈念来清水巷过暑假,许青枣才知晓好朋友身上隐藏的秘密。
陈家的院子大,为防止下雨天积水,院内修有一道水渠。每天清晨,图南都会蹲在那里刷牙。
许青枣瞧见过几次,觉得好玩,放假后一有时间便叫上蒋楠冬和谢溪慈,带着牙刷和漱口杯过去凑热闹。
那天早晨,另外两人没有一个早起成功。许青枣便自己带上洗漱的家伙找图南刷牙。她去时,图南和陈念已经就位。姐妹俩面对面,同样豪迈的姿势,两腿一跨分开在水渠两边,蹲下身攀比着,比谁更专注于保护牙齿健康。
许青枣拍拍图南的肩,冲她笑笑,示意自己要去另一边。
不一会儿,趁大人不注意,陈念仰头噙一口水,把牙刷放入漱口杯,使劲搅动后起身,将杯中混合着牙膏残留物的水尽数倒在图南头上。
陈念还觉得不过瘾,连带嘴里那口水一同吐了出来,吐在图南脸上。
白色的冷酸灵牙膏没有完全溶于水,全部浇在图南头上的那瞬,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陈念那大半杯漱口水打湿图南的头发,乌黑的发紧贴头皮,冷酸灵牙膏像一坨鸟屎一样粘在她头顶。多余的水顺着头发淌到脸上,激得图南睁不了眼也张不开嘴。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塞进脏水桶里淘洗过无数遍的拖把。
身后传来许青枣的一声惊呼。
图南闭着眼听得更清楚,她也没料到只是凑个热闹的功夫,还给好朋友吓着了。
陈念笑容很冷,她指着图南的鼻子,大声控诉眼前的“落汤鸡”:“你有你自己的爸爸妈妈。你记住,我的爸爸妈妈从来都不是你的爸爸妈妈!”
图南抬起袖子擦拭脸上的水渍,一边擦一边想,姐姐说的这几话好像绕口令。
“你在干什么!”
门内传来杨芳瑛呵斥的声音。
然而尚不等杨芳瑛追出来问责,陈念早就脚底抹油,逃回了家。
作为旁观者,许青枣定在原地,方才发生的那一幕远超出了二年级小学生的认知。尽管如此,她还是抚着心口大步上前,和图南靠在一起。
许青枣拿起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粉色兔子毛巾帮图南擦脸,耳边传来杨芳瑛的骂声。
她在陈士卿耳边叫嚷:“陈念那个小兔崽子,你看她把南南泼成什么样了?孩子那个头发活像被牛舔过!”
图南原本呆愣着站在院中,听到奶奶的骂声,她拂开许青枣的手,走进里屋问道:“刚才陈念说我有我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意思?”
许青枣离开陈家大院时,杨奶奶还没给孙女一个恰当的答复。
之后的事,图南自己不说,她也不问。在另外三个朋友面前,许青枣亦是守口如瓶。
再过一年,陈鸿雁和图远强出现在清水巷,那时许青枣终于明白,从远处来的这两个陌生的叔叔阿姨,才是图南真正的爸爸妈妈。
后来,陈士卿和杨芳瑛相继离世。清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