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现如今她站在台阶之上,与她的母亲只一门之隔,她得去问一句:“凭什么?”
“进来。”
不等图南闯入,陈鸿雁隔着门帘叫她。
图南三两步走了进去,在屋内站定前,左边胳膊向后,狠狠甩开缠着她的那道门帘。
陈鸿雁眼皮微抬,很快又垂下去,只当没看见。
“之前说要立碑,你爸都安排好了。外婆和外公的碑这几天就能立好,你爷爷奶奶的得到下半年。样图我发给你了,看看?”
同样款式的四个墓碑,正面是每个人的生卒年月,以及孝眷的署名,背后刻着碑文。
图南只粗略瞧了瞧陈士卿和杨芳瑛的生卒年,孝子孝孙那一栏她根本就不用看,因为上头根本不会有外孙女的位置。
老家里的这些仪式,只以血缘论。哪怕很多情况下,血缘与情感并不能画上等号,也必须得按规矩办事。
规矩容纳了血缘,开除了情感。
图南跟着杨芳瑛和陈士卿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她身上有二老为人处世的影子。
从婴儿时期到中学时代,从说话偏好到一直跟随她的左利手,还包括户口和身份证上的姓氏。
陈士卿是左利手,图南的两个舅舅也是。
图家没有一个人是左撇子。
初入图家,图南所表现出的那种格格不入的心理状态,就是一个左撇子混在一群右利手之间的无所适从,他们就连坐在一起吃饭都容易打架。
手指一下一下划着屏幕,图南看到靳秀芝和图辛弘的碑面,她的名字出现在孝眷那一栏。
“陈图南”摇身一变,变成了最能安抚人心的“图南”。
排在她前面的,是被方框约束起来的“图婳”两个字。
“怎么样?”陈鸿雁笑着问。
“不怎么样。”图南面无表情地答。
陈鸿雁蹙眉,她恍然意识到自己和陈鸿源刚刚谈论的事确确实实被图南听到了。
听图南说话的口气,这事怕是不好糊弄。
陈鸿雁打算先发制人:“你什么意思?”
图南抬头看着陈鸿雁,问她:“碑上刻的是‘图南’,而不是‘陈图南’,为什么刻字之前没有跟我商量?”
陈鸿雁白她一眼,争辩道:“你本来就该叫‘图南’。”
又想用这样的理由打发她。图南成功被陈鸿雁无所谓的态度气笑,她反问:“为什么一开始不叫这个名字?”
图南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全部讲出来,也许在旁人眼里她这副模样会显得更加咄咄逼人。
“为什么一开始就不让我姓图?小时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我,别人问起来就说我姓陈。”
“现在我自己都接受了‘陈图南’这个名字,可是长大之后你们又提醒我,我必须得改回‘图南’这个名字?”
“我究竟该姓什么?你们谁能告诉我?”
陈鸿雁坐在陈士卿生前常坐的那把木质椅上,面对亲生女儿的质问,她也生气。
“都跟你说了当年的事情是迫不得已,况且你以为我想这样做吗?”
图南泪眼朦胧,陈鸿雁疾言厉色的表情落入眼底,被泪水过滤后变得模糊不清。
母女俩伤害彼此的方式如出一辙。
“迫不得已,又是迫不得已……”图南用手背狠狠抹掉滑落在面颊上的泪,冲陈鸿雁大吼,“你们的权宜之计我压根不想配合!”
她顿了顿,情绪平复后又一次重申:“要我说当初你们就应该好好照顾图婳,及时带她去医院治疗,之后只要再生一个图宁就好了!”
“有我没我无所谓,孩子太多你们照顾着也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