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的叶子伴着呼啸的风声哗啦作响,虫兽鸟雀也凑起了热闹,一声又一声的奏鸣。

翟然却将林子里的一切视为无物,他卯足了劲往回跑着,甚至恨不得自己多长几条腿,或者长出双翅膀来,好一下就能回到他师傅身边去。

山上观门就在眼前,翟然撑着膝盖停在原地大口喘着气,俊秀的脸庞布满潮红,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他下巴悄无声息的没落至灰黑的地面。

翟然没在原地多作停留。

哪怕山上山下疾速奔走耗尽了他身上的力气,他仍旧撑着疲惫的身体倔强向前走。

师傅还在等着他。

翟然咬了咬牙,虚软的双腿颤颤巍巍的摇晃着,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跪倒在地。

好在翟然硬是凭着心底的那股韧劲,拖着一双乏累的腿迈过了有几分破烂的门槛,跌跌撞撞的朝后院去。

……

目之所及,一片残垣断壁。

尚未走到后院,翟然就被眼前的一幕镇住了。

天边仿佛被泼上了血一般,红得渗人。

身体血液在倒流,骨髓里渗出冰凉的寒意,恍惚之间,他好像听到了脑海里绷着的那根弦断掉的声音。

翟然不敢置信的向前了两步,最后却力有不支的跪在了地上。

“不。”

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诡红的上空不断回荡。

翟然目眦欲裂的望着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后院,黑色瞳仁闪过不祥光芒。

周围空气瞬间凝滞,割裂出一个隐形的空间。

半响,跪在地上的翟然如木偶提线般抬起了手,那是一双生得极好的手,骨相漂亮,修长细直,瓷白如玉。

耳边风声呼啸,翟然充耳不闻,他抬头望了望诡红的天空,嘴唇微动,不过这次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翟然眼里的光越来越黯淡,最后他缓缓闭上了眼。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如潮浪般推开,废墟之上出现肉眼可见的波纹。

近处的石子,废墟边缘的碎片,乃至废墟上大块的砖木都在嗡嗡作响。

地面上的一切都在躁动,最后它们好像终于挣脱某种无形的禁锢,逐渐向上飘浮。

翟然那张脸,白得几乎透明,隐隐约约间似乎能看到细嫩皮肤下蜿蜒的血管。

此刻,他脸上表情十分不好看,弯月一样的眉毛狠拧了起来,仿佛正在忍受什么非人的痛楚。

一对眼珠不安分的窝在薄薄的眼皮下,时不时骨碌的转动,一排刷子样的卷翘睫毛颤颤巍巍的轻抖。

胸口处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响,像被用力敲打的锣鼓一样,声音震耳。

翟然的额间,脖颈处,一道道狰狞青筋争先恐后的朝外涌现出来。

扑打在后背的劲风带来一阵凉意,翟然先是瑟缩一下,紧接着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不带感情的眼,漠然冰冷,眼里好像盛着极夜,黑得渗人。

翟然看着面前飘浮起来的众物,向上抬着的左手动了动,白润指尖弹出一个光圈,接着中间便开出了一条道。

他紧捂着胸口,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然而此刻的他双脚就像灌了铅,似有千斤之重,每向前走出一步,都是折磨。

没有,没有,都没有。

翟然穿过一个又一个区域,眼睛快速在周围的漂浮物中搜寻着。

遗憾的是,他始终没在里面找到他师傅的身影。

不仅如此,就是他师傅手里常年戴着的法器檀木珠,甚至今天身上穿着的灰色短袖衣服碎片都没瞧见个影。

翟然怔怔的望着面前的飘浮物,一时之间,心头浮动的情绪竟说不上是喜还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