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颂明心跳顿了一拍,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快步走到公司前台,拿起座机的话筒悬在耳边,说了句简短的礼貌语。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温和的女性嗓音,一张嘴就是流利的外文,简要地介绍自己的身份,声称是钱南身边的家庭教师,遵照大人的意思给叶颂明打长途电话。
除了笔信来往,这是叶颂明第一次与钱南在现实中取得联系,他们这对忘年交在最初阶段就在信纸上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但很有默契的谁也不曾主动打过电话,更没有提出见面的要求。
他们似乎对彼此的声音和外貌不感兴趣,只关注对方的字迹和内容,可谓是见字如面。
“真遗憾,钱南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家庭教师轻轻柔柔地说着,“先生,三天前他亲笔写了一封信,真的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特意交代让我在今天上午寄出,我真是糊涂了,我太难过,地址让我搞混,非常抱歉。”
“请问您邮寄的地址是?”叶颂明礼貌地询问。
家庭教师声音有点哽咽:“S市翻译协会。”
“没关系,”叶颂明安慰道,“我有很多朋友在翻译协会,不用担心。”
“谢谢。”
“请问还有其他需要转达的吗?”
“先生,其实...”家庭教师犹犹豫豫,“钱南很久以前就想见你一面,只是他不肯说出来,现在已经无力接待客人,这将成为遗憾。”
“他现在情况如何?”
“不太好,先生。”
这一通越洋电话在女家庭教师的哽咽中结束。叶颂明撂下电话立刻通知翻译协会的会长,拜托对方帮忙收信。
会长拍胸脯答应,收到信会亲自给他送来。
他踅回办公室,途中看到闫小亮和另一名叫小杨的翻译正站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辩论,面红耳赤的争论到底是F语难学还是E语难学。
“叶老师,您说说看,是不是E语更难?”闫小亮最近被E语的语种折磨到吐血,发际线疯狂后移,急需找资深翻译家求证。
叶颂明轻轻笑起来,一碗水端平:“都挺难。”
一句话平息战场。
他和闫小亮一起回到独立办公间,吩咐对方查看一下最近的读书会日期以及公司安排的其他行程。
“叶老师,您要出远门吗?”闫小亮一边翻日历一边好奇地问。
叶颂明点头:“嗯,可能会。”
“去E国吗?去鲍里斯的故乡?”
“都有可能。”叶颂明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别人问他就答一句,语气轻慢显得敷衍。
闫小亮知道他在想事情,便不再出声打扰。
办公室安静下来。
叶颂明垂目静静思索,考虑什么时候去F国比较方便。他并没有想见钱南最后一面的心思,他知道钱南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老人,不愿意让别人看见死亡的瞬间,但他确实因为钱南的来信,很想回到F国那片土地去转一转。
“下周五吧。”他冷不丁开口,声音比古典的钢琴曲还有悦耳动听。
闫小亮瞅着他问:“下周五要怎样?”
“安排一下,我要去F国。”
他决定办完离婚手续,即刻启程去往F国,见不到钱南也可以看看其他的风景,比如那座让他有了成为翻译家欲望的图书馆,培养他成为医者的母校,或者是永远十八岁的叶妈妈和世界上最宠妈妈的莱诺叔叔。
......
新的一天,S市飘起阵阵小雨,好在下午天气就开始放晴,叶颂明下班的时候天边挂起彩虹,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他站在湿漉漉的路边等车,鼻尖嗅到泥土的清香。
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