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拿了牌子给对方看,还往林月鸣这边指了指。

也不知校尉说了什么,禁军们收回刀,还远远朝林月鸣行了礼,又原样回去了。

校尉回来道:

“夫人,得等一等,等他们办完差才能走。”

秋日的晚风,裹着陶家佛寺燃烧的灰烬和厮杀的血腥味飘了过来,味道自然不是那么好闻。

校尉见林月鸣是个柔弱的妇人,担心她受不住这些血腥之事,提议道:

“夫人,不如咱们原路回去,诏狱府衙里,也有歇息的地方,我给您找个干净的地方,您稍做休息,待天亮了,此间事必定了了,这里也收拾干净了,咱们再回去。”

林月鸣觉得很奇怪,这个校尉既对诏狱如此熟悉,连在哪儿歇息都知道,想必本就是诏狱当差的人。

诏狱也归禁军统领管辖,按道理,他该是江升的人,怎么反倒听陆辰的调遣。

林月鸣问道:

“这位将军,你既是在禁军当差,如何反倒为陆翰林办事?”

校尉笑了:

“夫人,我等当差,皆是为君分忧,为国效力,皇上让我跟着谁,我等自然就要唯他命是从。”

的确,这世间所有的规矩,都是皇上说了算,皇上才是最大的道理。

校尉又问:

“夫人,您意下如何?”

林月鸣看向陶家那燃烧着坍塌的佛寺,在校尉诧异的目光中,下了车来,说道:

“不,我就在这里等。”

刚刚江升和禁军的谈话中,说父亲也在陶家,那些远远传来的哭喊中,可有父亲的一份呢?

前一刻还在做着飞黄腾达的美梦,下一刻就被冰凉的刀剑架上了脖子,父亲大人,这濒死又无力的感觉,你此刻可有体会到呢?

自从林大人鼓动要换太子起,林月鸣就预见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林夫人曾经为了林大人惹恼皇上的事来找过她,她未曾理会。

林于飞也曾经因为林大人搅和进换太子之事找过她,想和她一起去规劝林大人,她放任他而去。

得罪了皇权,能有什么好下场么?

林月鸣心想,其实她的内心深处,是期待着这一天的吧。

期待着这个按世俗人伦的规矩,将永远加诸在她身上,而她却不得反抗的枷锁的毁灭。

她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能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林月鸣在原地等了很久,中途张叔还来劝过她,问她要不要去马车上等,她拒绝了,一直盯着陶家那逐渐被彻底焚毁的佛寺看。

直到轰隆一声,佛寺彻底坍塌,陶家的门打开了。

有禁军拖着一具具尸体从陶家出来,摆在陶家门前的大街上。

林月鸣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连杀鸡都没有见过,看着那一具具鲜血淋漓,死状惊恐的尸体,她觉得身体有些难受,生理性的难受。

校尉又劝她:

“夫人,您若受不住,还是不看的好。”

校尉主要担心,这么血腥的场面,这柔弱的小娘子别晕倒了。

陆翰林吩咐了他要把她安全送回家的,真出了事儿,他实在不好交代。

林月鸣抚着胸口,再次说道:

“不,我要看。”

她甚至一步一步往前去,想要把那些尸体上的脸辨认的更清楚些,直到被守卫的禁军挡住了去路。

毕竟刚刚验过身份,禁军也没有为难她,只拦着道:

“夫人,前面不可以去了。”

这时,禁军又押着活人出来了。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大人们,脸上全是惊惶之色,被反绑着双手,从陶家大门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