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钱已买了药,一时半会,赎不回来了。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赧然拱手道:“不瞒七皇子,您赠的玉,我拿去当铺当了。”
李容徽的视线淡淡落在他身上洗得发白的长衫上,轻轻颔首:“先生若是能用它来改善处境,也并无不妥。”
他沉默了须臾,又轻声开口,语气里不掩失望:“容徽还有些书未抄完,便先告辞了。”
“等等!”章坚豁然起身,追上前来:“章坚绝非那等贪财无耻之辈!这块玉,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将其赎回!”
说罢,他深深一揖:“玉有价,这份恩情却无以报还!”
“章坚,愿为殿下驱策!”
*
章坚的誓言犹在耳畔,日子却已如翻书般过去几日。
棠音独自坐在闺房中,慢慢誊抄着一本古籍。
而在她身旁窗楣处,刚抄好的,墨迹未干的宣纸已密密排列成了一行。
手中的一整页很快抄完,棠音以玉镇纸压了,又洗了笔,看了看旁侧慢慢矮下去的书堆,心中不免有些担忧眼看着数日过去,李容徽那边却半点音讯也没有。也没将拿走的那半屉子书给她送回来。
也不知,上回遇刺之事最后怎样了。
她低低叹了口气,正想重新提笔,却听窗楣处传来轻轻的几声。
棠音一愣,立时转过头去。
却见李容徽捧着一大堆古籍立在窗外,正脸色微红地看着她,小声道:“我在庭院里没找到你,只能来这了。”
棠音忙走了过去,隔窗将他手里的古籍接过来,放在一旁小几上,放低了嗓音一迭声问道:“你这次又是怎么进来的?没有旁人看见吧?”
“没有,我在前院弄了个响动,将下人引开了。”李容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语声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几分。
小姑娘刚沐完发,一头浓云似的青丝以布巾绞到半干,丝绸般柔顺地自两肩垂落,其中正有一缕,轻轻落在他的手背上,带来些微的痒意。
棠音却没有发觉。
许是今日里父兄上朝,而母亲也去城郊寺庙里还愿,连檀香白芷都一道上街给她买小玩意解闷去了。
府中无人,不会有人突然闯入看见,心中倒也平静许多。
她抿了抿唇,小声抱怨道:“那你也总不能每次都逾墙进来。这里又不是你长亭宫后院。”
李容徽微抬唇角,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里笑意深浓:“下次不会了。”
他隔着窗楣伸手,又将一大沓宣纸递给她:“我之前拿去那些,已经全部抄完了。”
棠音抬眼,看见他眼底下淡淡的青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怪我上回没能拦住你。你帮我抄的,字迹又不一样,我怎么能拿去交给父亲?”
她说着伸手接过了宣纸,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与晒在窗楣上的,自己抄完的宣纸放在一起:“你看,这字迹”
她说到一半,语声倏然顿住了,一双杏眼微微睁大,好半晌才讶异地抬起眼来看向李容徽:“这,这字迹为什么会一样?”
相似到,若不是她看着李容徽将宣纸递过来,她甚至都要以为是自己什么时候写了忘在这的。
李容徽眼底的笑影散了些,一双鸦羽般的长睫无声垂落。
前世,他曾有一整沓与棠音往来的书信,都被妥帖地放在一只沉香木盒子里,带到了边关。
每每打了胜仗,他都会将里头的书信拿出来,一封一封,一个字一个字,从头至尾看上一遍,再模仿着她的字迹,慢慢誊写,直到静夜过去。
仿佛每这样做一次,离回京见她就更近一些。
只是,最后终究是一场空梦。
他微阖了阖眼,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