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后,她再明白不过,无御印的诏书便是一纸空文,没有任何法律效力。

“这怎么可能?”

王皇后死死盯着那片空白,曾经的恨意与决绝,在这一刻尽数崩塌,只剩下巨大的荒谬感与茫然。

她恐惧了数年、反抗了数年,甚至不惜赌上全族性命,到头来竟发现,自己一直活在一封无效的遗诏阴影里?

“这封遗诏,从拟写之日起,便从未盖过御印。”宣文帝看着她逐渐苍白扭曲的脸,说道。

王皇后对上他的视线,逐渐冷静下来。

没有盖御印又如何?他既已立了诏书,便证明对她早就起了杀心。

倘若他真没有那个心思,早该毁了这封诏书!她没有做错!!

思及此,王皇后的神情愈发冰冷,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渗出了血。

就在御印即将盖下之时,王皇后突然开口:“请陛下废后。”

宣文帝动作一顿,他抬眸看向皇后。

废后意味着不能入皇陵。她死都不想跟他葬在一处。

“修宜,你永远是朕的皇后。”

说完这句,宣文帝当着她的面,将玉玺稳稳地盖在了诏书末尾的空白处。

宣文帝一行人走后,留下了那盏兔子灯。

王皇后伸手提起案几上轻飘飘的灯笼,扯了扯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下一秒,猛地将其甩到了纱帘上!

灯罩滚落,烛火窜出,瞬间点燃了轻薄的绸缎。

......

这天夜里,坤宁宫的大火映红了半个皇宫。

皇后娘娘自焚了。

在坤宁宫大火后的第二日,国丧钟响,宣文帝于奉明殿驾崩了。

更令人唏嘘的是,宣文帝临终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亲手写下了一道罪己诏。

其一,承认了二十年前纵容妖道祸国,导致的药王谷惨案;其二,便是将皇后谋逆的过失揽到了自己身上。

这道罪己诏传出,举国震动。

七日后,年仅十三岁的四皇子翟明即位,改年号:永熙。

裴执则奉先帝之命,担任三公之首的太师,总领辅政事宜,掌朝政决策,辅佐新帝稳定朝纲。

当之无愧的帝师。

......

翟吉的死并未在朝堂上掀起太大风波。

然而这天,却有人秘密告发到了裴执面前。

告发者名叫覃杰,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因沉迷声色,事发当晚恰好歇在隔壁。

他亲耳听见翟吉屋子里传出惨叫,又亲眼看见萧景渊提着血淋淋的剑出来,回去之后就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后来,覃杰打听到当朝太师裴执跟安国公不合,这才揣着小心思跑到裴府,想着拿这消息换点好处,说不定还能攀附上这位大人物。

裴执当初平反有功,这座府邸是先帝赏赐的,四周的布置都十分雅致,很符合这位当朝太师的气质。

“......太师大人,小的愿对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假话!”

裴执没有穿朝服,一袭月白长衫衬得他宛若谪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口说无凭,可还有别的实据?”

覃杰连忙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模样有些丑萌的香囊,呈过头顶。

“这是小的从三殿下那找到的,小的已经打探清楚了,此乃安国公的贴身之物!有了它,便能坐实安国公当晚去过皇子府!”

裴执朝他伸手,指尖修长干净。

覃杰连忙上前,将香囊轻轻放在他掌心。

不知为何,覃杰看着裴执指尖摩挲香囊的模样,竟给人一种如珍似宝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