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擂鼓,马车的震颤都及不上。

莺桃将早已备好的包袱交给穗禾,“婆子们都睡下了?”

“你给的迷药厉害,吃了我做的点心,全昏睡了过去。”穗禾接过包袱仔细清点一遍。

莺桃长叹一口气,拍着胸脯感叹道:

“我买了好些回来,特意寻了猪试了试,可算是选了个效果最好的!”

穗禾轻笑,“猪可帮了我大忙,可我是不能亲自谢它了。”

莺桃又取出盏油灯点亮,马车里顿时又明亮了三分。

两人相对而坐,两盏油灯一照,身后的影子皆是大了许多。

油灯晃晃悠悠,影子也晃晃悠悠。

莺桃按住胸口,瞪了她一眼。

“我早就给它们美餐了几日!事到如今,你还有心情说些不相关的!”

“这么多法子,为何偏偏要用这般凶险的?”

“若是婆子和护卫中有一人察觉,你就完了!”

她又是担忧又是替穗禾不值。

若是被抓回,等待穗禾的还不知是什么!

凭什么是穗禾东躲西藏的,连江南都不能回?

穗禾笑着一把抱住她,“我自小心眼多,你都是知道的。”

“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没人能拦得住!”

“所有人都说我好命,日后陆瑾晏给我请封,便是三品淑人。”

“都说我一个农家女能走到这步,已是老天厚爱、佛祖显灵、祖坟冒烟了。”

“可我不稀罕,陆瑾晏的正妻又如何?旁人只会称我为陆王氏,谁人知道我原是能撑起门户的小娘子?”

莺桃抱紧穗禾,哭声震耳。

“不要这些富贵!不要这些虚名!”

“我只恨你苦心经营一年,才能逃离这里!”

“这一年里,我时常惊醒,就是因着梦到你逃走失败,被他囚禁在那府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日夜祈祷,只求你安然无恙,可怎么都没想到你会有孕,生下了小归。”

莺桃快让这些呼啸而来的苦楚淹没。

“你真舍得小归?”

穗禾心里一痛,可终是狠下心点头。

“跟着陆瑾晏,总比跟着我颠沛流离强得多!”

“我做不好娘,他便是恨我,我也毫无怨言。”

穗禾凄惨地笑了声,“我不愿再身不由己。”

来广平庵的早上,她抱了小归许久。

不敢多说什么,让婆子们起了疑心。

就用眼睛多看看。

多看一看她的孩子。

“漆家小姐就葬在青暮山上,可那墓碑上写的是‘待归陆府漆氏之墓’。”

“百年后,谁人知道她是位玲珑剔透的姑娘?谁会知道她的闺名叫敏辞?”

“我就是恨透了这些,恨透了他们不拿我们当人看!”

莺桃怔住,流下两行清泪。

“我该去给她上炷香。”

穗禾取过帕子给她擦泪,“我在广平庵给她供奉了长明灯,只求下一世她一身才华能随心所欲施展。”

“莫要被逼迫,莫要被困住。”

莺桃抽泣着点头,只愿那位素未谋面的小姐得偿所愿。

马车疾驰,天蒙蒙亮了起来,照亮了些外头的路。

莺桃哽咽道:“若不是紫茉当值,她也想来看你!”

穗禾笑得柔和了许多,“莫将这事告诉她,就让她安心当值,做威风的管事姑姑。”

“这事除了我与陈铭,无人知晓。”莺桃认真地应下,“我就算到死也不会说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