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本就身弱,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折腾!”吴婆子气红了眼,“可小姐喊累,就要被训斥一番!”
“就连先前那回去护国寺,都是小姐借着打探姑娘的由头,才能出府!”
吴婆子边说边重重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光,“老奴恨自己,明知小姐不易,还劝着小姐忍耐!”
“早有郎中说过,若是小姐静心养着,活到而立不是问题!”
“可他们,府里那一群人,硬生生要榨干小姐每一丝骨血!”
“小姐是被搓磨死的啊!”
吴婆子绝望地磕头,“求求陆大人还小姐一个公道!”
穗禾早已听得泪流满面,浑身颤抖。
高门大户的小姐,日子竟是这般难过。
她只觉得心像是被揪了起来,是不是没了这门亲事,漆敏辞就不会这般早逝?
穗禾闭上眼,无力地说道:“我们都是帮凶。”
“这与你何干?”陆瑾晏忍不住呵斥,“漆家造孽!”
穗禾再睁开眼时,全是讥讽。
陆瑾晏别过脸,对吴婆子沉声道:“此事我自会查清,若如你所说,漆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留在京城也是祸害啊!”
吴婆子眼睛顿时亮了,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大人大恩大德,老奴代小姐谢过!”
说罢,她飞快地跳下马车,朝着牌坊下的石墩撞了上去。
下一刻,她身子往后踉跄了几步,倒在雪地里。
她头一偏,温热的鲜血蔓延开来,将她身侧染成刺目的红。
穗禾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捂住嘴。
吴婆子最后决绝的话,响彻云霄。
“小姐,老奴来陪您!”
雪越下越大,原先若是星星点点,这会儿就是鹅毛大雪。
吴婆子死死地看着天,身旁传来的响动早已听不见。
临死前,她连笑一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能帮小姐保守秘密,她也是死得其所。
没人会知道,是小姐亲手倒了一碗又一碗补药。
那些个枯死的山茶,都是她处理的。
可她还是太笨了,直到小姐去了后,才明白了一切。
漆家贪婪,小姐早就存了死志。
否则以小姐的聪慧,三言两语就能推拒了老爷夫人无理的要求。
可小姐硬是咬牙忍着,不说一句撑不住的话,骗过早已大喜过望的老爷夫人。
意识丧失前最后一刻,吴婆子想到从护国寺回府的马车上,她曾好奇地问小姐许了什么愿。
小姐笑得开怀,轻轻在她耳边说道:“什么都不由我,也该让我做回主了。”
她不懂,又问了小姐。
小姐眉眼弯弯,只说羡慕穗禾姑娘永不妥协。
她那时只觉得那姑娘性子实在不成,可时至今日才知小姐的眼光极好。
果真是重情重义的姑娘。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吴婆子心满意足。
过去是她擦干被逼练琴,练到手指青紫的小姐,脸上的泪。
如今也该是她,先帮着小姐探一探地府的路。
马车上,知道吴婆子咽气,穗禾终是撑不住昏了过去。
陆瑾晏的心猛地一缩,血液似乎都被冻结。
“回府!”
他怒喝一声,马车立刻启程,一路疾驰。
陆瑾晏攥着穗禾无力的手,彻骨的寒意袭卷了他全身。
他看着眼前昏倒的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从未有过的惧意向他袭来。
马车才停,陆瑾晏脱了自己的大氅,将穗禾包裹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