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邶终于抬起眼。
“冲儿,为什么这样做?”
顾冲看着?她,没有回答,脸色却有些难看。因为这次顾邶看着?他的眼神,再不比往日了。
顾邶一字一句地说着?,声色渐厉:“是。当?年母亲蒙冤而死?,你我曾共同立誓,要亲手了结仇怨。但我们乌衣子女,从来行事堂堂正正,如何要走这挟主行令的歪路!”
“阿姐!”
顾邶的话还未说完,便忽然被打断了。顾冲的神色终于沉了下去:“......不这样做,我还能如何。”
“......”
他接着?道:“你是我阿姐,自小以来,对你,我未曾说出一句过激之言。可我早就想问你了!母亲离世数十年之久,而你作为乌衣之后?,可曾有过半点作为!”
顾冲说到激动之处,缓了片刻,才接着?道:“的确,当?初你我共同立了誓,但那之后?呢?你总说要为母亲平冤,还说要让这罪人血债血偿,可你无论做什么,都谨小慎微畏首畏尾。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的冤仇,你可曾还记得一分一毫?恐怕是你在这乌衣族首的位子上坐得舒服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啪”一声,他的声音骤然断了。顾冲被这一掌打得偏过头去,而后?隔了片刻,才瞪大着?眼睛,缓缓转回来。
他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嚼出来:“顾邶,你......”
顾邶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管,转身一步一步走到了于非夜身前。
她看了于非夜半晌,没有开口?,却是突然跪下了身去。
“北北!你怎么突然......”
“顾邶,你凭什么跪他!”
湛灵儿和顾冲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却齐齐被顾邶的声音压过了。
“因为他是妖圣,是妖界万万族人的圣君!臣之见君,理当?要跪。”
顾邶说着?,又轻轻闭了闭双眼:“而且我们一直都错了。”
“他并非害死?母亲之人。”
没有人再说话。
顾邶缓了缓气息,低下头,对于非夜一字一句道:“乌衣顾邶,从前?愚昧失察,又纵容舍弟铸下大错,唯今请圣君降罪。”
于非夜盯着?顾邶的头顶,先前?脸上那种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的神色已经荡然无存。
他就那样看着?,久久都没有说话。
谁是罪人,谁又不是,又怎么能说得清呢?
那时?他很小,手中根本?无权。枭烛为了铲除异己,手段狠硬,不知令多少无辜之人负屈而死?。那时?的乌衣族首,顾邶与顾冲之母顾千帆,便是其?中之一。
可无论枭烛手上沾过多少条性命,都无法改变他曾是于非夜恩师的事实。
于非夜从来都觉得,若不是他自己懦弱无能,这些淋满鲜血的覆盆之冤,又岂有发生的机会??
说到底,他于非夜根本?脱不开干系。
他久久没有开口?,便也再没有别人说话。就这样静了半晌,于非夜忽然低头,对顾邶道:“你不必跪我。”
他这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都愣了愣。顾邶抬起头,拧眉道:“为何?”
“哈哈”
于非夜还未开口?,这笑?声就陡然响起。顾邶转过头一看,那是顾冲在笑?。
顾冲笑?得止不住,直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势不两?立多少年,乌衣和羽族,对这个所谓的妖圣从来是置若罔闻。现在就只知晓了那么一丁点的往事,竟又上演起君臣情深来了。哈哈哈,真?是可笑?!”
他笑?完了,慢慢朝几人踱步过来:“不过阿姐,他说得不错,你以后?的确不用再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