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转身。最可怕的是那个反覆出现的梦境:她生下的孩子没有面孔,而当她惊恐地看向铜镜时,发现自己也成了无脸之人。
谷雨这日,柳含烟在阵痛中挣扎了整整六个时辰。产婆说胎位不正,一盆盆血水端出去,换来老夫人派来的医师。当撕心裂肺的疼痛达到顶峰时,她恍惚听见程砚秋的声音在耳边说"忍一忍"。
婴儿响亮的啼哭划破黎明。产婆喜气洋洋地报喜:"是小少爷!"
柳含烟虚弱地接过襁褓。新生儿红皱的小脸上,依稀可见程家特有的眉眼。她轻轻触碰孩子柔软的脸颊,突然泪如雨下。这孩子笑起来时,竟有三分似程砚秋。
程老夫人得知得孙,立刻派人送长命锁。纯金打造的锁片上刻着"程"字,却不敢堂堂正刻上孙儿的名字。柳含烟给孩子取名"怀谦",取"怀瑾握瑜,谦谦君子"之意,却无人知晓她心底那个隐秘的念头:"怀"与"砚"同韵。
月子里的柳含烟常抱着怀谦坐在海棠树下。春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婴儿娇嫩的脸上。她会轻声哼唱扬州小调,那是程砚秋某次情动时,在她耳边哼过的曲调。
"少夫人怎么会的扬州曲子?"青杏好奇地问。
柳含烟垂眸不语,只是更紧地抱住怀中的孩子。怀谦在她怀里扭动,小手无意识地抓住她一缕青丝,就像那人在情浓时,总爱缠绕她的发梢。
两年时光如白驹过隙。返程那日,柳含烟将亡夫牌位仔细包好,却把程砚秋那封烧剩半截的信藏在了贴身的荷包里。当马车驶过碧梧山庄的海棠树时,她突然要车夫停下来。
春风拂过,落花如雨。柳含烟站在纷飞的花瓣中,想起那人信中所问。原来他早就知道她会住在这里,原来他一直都明白她看海棠时在想什么。
"走吧。"她最后望了一眼满树繁花,转身上车。怀谦在她怀中咿呀学语,嫩生生地喊出"娘亲"。
马车缓缓驶向程府,驶向那个没有程砚秋的深宅大院。柳含烟摸出荷包里的残信,轻轻一扬手,碎纸如蝶,随风散入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