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吴慧梅的字典里似乎只有“还不够好”、“还能更好”、“隔壁谁谁谁如何”,这样直接的、不带附加条件的肯定,几乎是破天荒头一次。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句更轻、更不自然的话:“最近…你也辛苦了。”

这句话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入杨一漪的心湖,漾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

辛苦?

是啊,从冷战开始,到独自准备伯克利的申请,再到顶着压力冲刺八市联考……她确实很辛苦。

但这句迟来的、甚至有些笨拙的“辛苦”,却让杨一漪喉头有些发哽。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也许是“还行”,也许是“知道了”,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更轻的:“嗯。”

吴慧梅似乎也松了口气,语气稍微自然了一点:“考得不错,想要什么奖励?跟妈妈说。”

这更是史无前例的询问。

从小到大,杨一漪的“奖励”往往都是吴慧梅认为“有用”的东西额外的辅导班、名师推荐的书籍、或者一次“有意义”的参观。

杨一漪握着手机,目光下意识地飘向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的江勒寅。

他正单手插兜,看似随意地看着公告栏,但杨一漪知道他一定在听着。

她的心跳又快了一拍,一个念头几乎是脱口而出:“明天……我想出去逛逛。”

“明天?”吴慧梅显然愣了一下,明天是大年三十。

“……去哪里逛?和谁?”她问。

“就……随便走走,透透气。一个人。” 杨一漪飞快地补充道,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她不敢提江勒寅,至少在尘埃落定前,在母女关系真正修复前,她不想再横生枝节。

电话那头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

杨一漪能想象母亲在那边蹙眉的样子,就在她以为会被拒绝时,吴慧梅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妥协和不易察觉的疲惫:

“去吧。大年三十年夜饭,总要回来吃的,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别玩太晚。”

“知道了。” 杨一漪应下,挂断了电话。

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受,那道坚冰,似乎真的开始融化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她抬起头,对上江勒寅询问的目光。他刚才显然听到了她的对话。

“她……夸我了。” 杨一漪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小小的释然和复杂,“还问我要什么奖励。”

江勒寅看着她眼底闪烁的情绪,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心疼的笑意。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亲昵的调侃:“那杨同学要的奖励,就是明天跟我‘一个人’出去‘随便走走’?”

杨一漪的脸颊微微发热,顺手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掐了他一下他的外套,某人却皱起眉头一副痛的要死的模样:“干嘛啊杨一漪,还家暴啊!”

“江勒寅!”

“别生气别生气,你等下我啊……但是真的好痛啊,你吹一下呗!”

……

大年三十的清晨,城市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街道上空旷了许多,平日里喧嚣的车流和人声都消散了,只剩下零星的鞭炮声在远处沉闷地响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又带着节日期待的宁静。

路边的店铺大多关了门,贴着喜庆的春联和福字。

杨一漪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和围巾,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按照约定来到离家不远的一个街心公园。

远远地,就看到江勒寅已经等在那里。

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衬得身形挺拔,脖子上松松垮垮地围着一条深灰色的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树下,有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