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窃私语和带着调侃、羡慕、惊讶的议论声清晰地传来,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寂静的夜里还是显得格外刺耳。
江勒寅眉头紧锁,抱着杨一漪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
他微微偏过头,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利刃,精准地扫向那群议论纷纷的同学。
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压迫感,瞬间让那些议论声小了下去,几个胆小的甚至缩了缩脖子,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直到那群同学走远,校门口重新恢复了寂静。
杨一漪的哭声也渐渐变成了低低的抽噎,身体依旧在他怀里微微发抖,但那股濒临崩溃的绝望似乎宣泄掉了一些。
江勒寅感觉到她的情绪稍微平复,这才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怀抱,但一只手仍虚扶在她手臂上,支撑着她有些发软的身体。
他弯腰,将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双帆布鞋,轻轻放在她脚边冰凉的地面上。
“穿上吧,地上凉。”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杨一漪低着头,看着那双熟悉的帆布鞋,又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和细小伤口的赤脚,巨大的屈辱感和不堪再次涌上心头。
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疲惫:“好像……每次我最狼狈的时候,都会被你看见。”
从家长会被训斥的难堪,痛经时的窘迫,到楼梯间的争吵失控,走廊上的对峙落泪、再到此刻……
她在他面前,似乎从未有过体面的时候。
江勒寅沉默了几秒。
他看着她凌乱的头发,红肿的眼睛,脸上未干的泪痕和脏污的裙子,还有脚底的伤…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怎么?还想杀我灭口啊?”
杨一漪只是低下头,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沉默地走在通往她家小区的路上。
初夏的夜风带着凉意,吹在杨一漪单薄的身体上,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脚底的伤口摩擦着帆布鞋粗糙的内里,每一步都带着钻心的刺痛,但这痛感却奇异地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杨一漪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脚下不断后退的地砖缝隙。
母亲控诉的画面,父亲和钢琴老师肮脏不堪的场景,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海里反复撕扯、翻滚,让她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她不由得一阵干呕。
“没事吧?”江勒寅急切地过去顺了顺她的背:“我去给你买瓶水。”
“不用…”杨一漪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江勒寅走在她身侧半步的位置,高大的身影替她挡掉了大部分夜风,也隔绝了偶尔路过的行人投来的好奇目光。
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着她那麻木侧脸,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只是在她脚步明显因为脚痛而踉跄时,他会不动声色地放慢速度,或者在她无意识地走向马路牙子时,轻轻用手臂挡一下她的方向。
终于到了她家楼下。
单元门紧闭着,里面一片漆黑,像一张无声吞噬的巨口。
抬头望去,属于她家的那扇窗户,同样没有一丝光亮透出
吴慧梅的房间紧闭着门,像是已经沉睡,又或者只是将自己锁在了更深的黑暗里。
这片死寂的漆黑,比刚才母亲歇斯底里的控诉更让杨一漪感到窒息。
她甚至能想象出母亲此刻紧闭双眼躺在床上,脸上是未干的泪痕和冰冷彻骨的恨意。
这个“家”,此刻对她而言,比冰窖还要寒冷。
“到了。”
江勒寅的声音很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杨一漪像是被惊醒,猛地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