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3)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黑侧过头轻声问我,“在想什么?”

“你说他是我爹,种种迹象似乎也说明他是我爹,那他大抵就算是我爹吧,可是我到底有哪一些像他?”我指着那个对我来说尚且陌生的侧影,另一手指着我自己的脸庞,轻微地比划着,“鼻子、嘴巴、耳朵……还是眼睛?可是我记得以前族人们都说我的眼睛是像姆妈的,说起来,他什么也没给我留下呀。”

他认真地盯了我的脸庞半响,突然浅浅地弯了弯唇,不慌不忙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语气虽是一如既往的清浅凉寂,然而却无比认真,“额头。”

我一时被他口中骤然冒出来的两个字弄得不明所以,只怔了怔神,有些莫名其妙地问道,“什么?”

“你的额头很漂亮,额发高,没凹凸,伯父的也一样。”小黑耐心解释,虽然是这般无聊的问题,然而他的表情却依然是认真的,不带一丝敷衍和轻佻。

仿佛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我伸出手来,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便也略略欢喜起来,随着他点了点头。趁小黑移开视线时,我只瞥眼过去,不住瞅着他英朗的侧脸,在心里暗暗发笑。

这厮方才连诳我都寻的那么蹩脚的理由,他的额头不是也一样的好看饱满,难不成他也是我爹爹的儿子?

不过说来……大概也快了。

那个男人在姆妈的墓前盘腿坐下,身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背对着我,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我只看着他用宽大的手掌一点点地抚着那方青灰色的石碑,耸起的双肩微颤,连着粗糙的指尖都在颤抖,口中不住一声声地宛转低唤着,似是情人的呢喃,“凌兮、凌兮……”

姆妈的名字本来就很美,然而大概从他的口里唤出来,才是姆妈最想听到的声音。

唤着唤着,他的额头渐渐抵上了那方墓碑,止住了声音,我几乎以为他是睡了过去,这般默默无声地对着姆妈的墓碑枯坐了半晌后,他这才扶着石碑站起身来,身子有些微晃,似乎往我这方向倾斜了一些,然而终究是离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也大抵是,最后一次。

待他脚步声远了,我才失神地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来,低头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草叶和泥灰,这才一步步地重新回到了姆妈的墓前,跪下身去,只见他方才抵着的墓碑上沾染了一片点点滴滴的湿.濡。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触碰上其中一滴,只感觉到指尖一片湿冷。

方才天上并没有下雨,那么这青石墓碑上一点点斑驳的水迹,全都是爹爹的泪呀。

第十一章 相守相知

眼角忽的触及到墓碑下方的一抹耀眼的朱红,在黯淡的青灰色衬托下显得很是突兀,我疑惑地拾将起来,这才发现放下的却是两条红绳,其中一条的丝线已然有些陈旧,正是方才看到他手腕上悬着的那条,另外一条却是崭新的。两条红绳中间均缀着一只红玛瑙珠子,在摊开的掌心中流转着灼烈而浓丽的光。

这显然是爹爹他临走前故意留下的,只是这两条红绳的意思……

不知什么时候,小黑也从方才藏身的灌木丛中走了过来,站定在我身边,见到我正垂着头盯着红绳出神,只平静地出言问道,“是伯父留下的吗?”

“嗯,”我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猜到了其中的七八分意思,只兀自低着头,将陈旧的那条小心地系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又假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崭新的那条红绳递与他,“喏,这是爹……”

话音戛然而止,我兀自愣了半晌,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冲口而出了这个对我来说简直是陌生的称谓,而十五年未曾唤过这个名称,这一次叫时,还是显得有些别扭,“……是爹爹他留于你的。”

今日赤绳系定,卜他年白头永偕,永结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