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选择性淡忘的小事,在这时候都恍若洪水猛兽。
我披了一件外衣,在偏居一隅层层叠叠的被褥里翻找之下,总算是找到了藏匿在其中的一柄匕首,轻薄的刃面没有印上花纹,打制也粗糙得很,但即使相隔多年,也依旧泛着冷厉的光,如当初姆妈塞在我手心时里一般。
匕柄上缠着的麻绳已经绷起了一根根竖毛,刺得手心微疼。我将它比在心口处,仿佛能从中汲取到什么温暖一般,然而再三尝试,它也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匕首,唯一能想到与此关联的,大抵便是那出逃之日遇见的那个鲜衣怒马的英俊少年,将我隐匿了大半张脸的兜帽掀开,又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我的脸庞,温言笑说“原来是个小丫头”。
可是即便是这般温暖的记忆,那少年的眉目也已然在我的脑海间模糊不清了。可是就算他真真正正地还存在于这个世上,大抵我也没命见到了罢?
一时间反而更加伤春悲秋起来,我懒得再去研究手上颜色鲜艳的并蒂莲,不禁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把匕首横放到枕后,这才重新和衣躺了下去。
只觉得越往后,脑内便愈发昏沉混沌,仿佛有人也在里头燃了一把炙热一场的火苗,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滚烫起来。朦朦胧胧间仿佛听到门被“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的声音,还有脚步的嚓嚓轻响。
是谁?
我直觉应是什么小毛贼,下意识地想起身去,然而身体却不听我的控制,在挣扎几次都无果后,我索性直接放弃了灵与肉的对抗,任着自己就这么直直地在床上挺尸,一时视死如归地估摸着反正我屋里也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不比眉娘一屋子里头都是金钗银簪之流。我枕头下尚存着十几枚铜板,要拿便统统拿去好了,只要谋完财别害命劫色便好。
这么想着,倒也愈来愈沉下了几分困意,依稀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隐隐感觉到那个人转而坐在了我的床边,与常人相比有些冰凉的手掌轻轻地敷在我灼烫的额头上,仿佛一阵甘泉清流袭过,并非冷得让人一激灵,而是清清凉凉的,让人舒服得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听闻有一个清冷却温和的声音轻轻地响起,仿佛从天际传来,“阿若,方才是不是被魇着了?”见我不回答,又腾出一只手来,为我掖了掖被角,口中似乎在自言自语,“有些发热,还好不严重。”
这把声音倒是挺熟悉,可我哪里有脑子去想这是何方神圣,只晓得方才他的那一摸舒服得紧,便也顾不上什么劫财劫色七七八八的了,只迷迷糊糊地扒过了那只手去抱着摁在了额头上。
似乎感觉到那只不请自来的手微微一滞,轻轻地往外挣了一下,仿佛是有些诧异。然而我此时正难受,便凭着本能始终死死扒拉着,怎么也不肯放手,便感觉那只手霎时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仿佛在一场别开生面的战斗中取得了莫大的胜利,我满足地将滚烫的脑袋往其上蹭了蹭,当作宣示了一番所有权,而后便功成身就地彻底没了意识。
说来也奇怪,我虽然一直抱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手,然而后半夜的睡眠却倒是妥帖异常,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阳光静好,尚余留着几分雾气清润,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在窗棂上啄食着昨日撒下的一把小米,一切都如此和谐,然而这些都并不重点,此时已经完全恢复清醒的我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清清楚楚的俊俏侧影,第一时间竟在这美好的氛围中想到了“杀人灭口”这个词,当然,杀的是我自己。
我竟不知死活地拉着小黑的手打着呼噜睡了一夜!虽然小黑本人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共度春宵……呸呸呸,共度良宵。这样传出去,似乎怎么说都……不太好吧?
至于第二时间,我终于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恨不得当场挖个洞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