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沈鸿影的眼帘一抬,眼底划过一丝深沉,思忖莫不是她从水云楼的案子里看出了什么。

只听张月盈接着道:“殿下,你说楚仵作究竟是不是威远伯的女儿啊?”

沈鸿影保持着背对张月盈的姿势,声音清冽:“为何想这件事?”

“殿下你看啊,这楚仵作和楚二公子两张脸放在一块儿,那眉眼妥妥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要有人发现了,说他们俩还没有血缘关系,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张月盈一本正经地分析,“再者,风歆娘当年诞下的女婴是死是活,也无人能够证明,全是楚仵作的一面之词。楚仵作深恨威远伯,无论如何都不会认他为父,当时那种情况,说那样的话还有可能是为了气威远伯。而且京兆府既然早就查到威远伯有问题,楚仵作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她肯定事先知晓了。威远伯所犯乃是大罪,势必会牵连亲属,言明自己不是威远伯亲女,未尝不是为了避祸。”

沈鸿影忽然冷不丁问了句:“那如果她真是威远伯的女儿,你怎么看她?”

张月盈顿了顿,眼珠转了一圈,斟酌着答道:“有人或许为以为楚仵作忤逆大不敬,送了亲父下牢狱,我却不然。古有二十四孝,一部分是父母竭力扶养子女方全力报答,另一部分则是受当时朝廷察举之策,为名声授官而为。但依我看,父慈方能子孝,君贤方能臣忠。威远伯杀妻杀女,有何慈爱可言?简直是枉他投胎为人了,连田里的牲畜都比不了。风家于楚仵作,生她养她,若她不为他们报仇,反而原谅的威远伯,我才看不起她。”

张月盈语罢,沈鸿影久久未曾对此发表看法,攥着被角的手指渐渐松开。

少顷,他道:“天色不早了,王妃还是早些歇息,晚睡于身体不利。”

“知道啦。”张月盈嘟囔了一声,翻过身,夫妻两人背对着背,再未交谈过半句话,一夜好眠,直到天明。

东方泛白,晨曦红霞为萦绕不散的薄雾披上一层艳色,秋风掠过,扶疏的树叶随风而动,曦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漏入窗轩。

浣花阁内,张月盈微微皱了皱眉,喃喃念了几句梦话,似乎眷念着香甜的美梦。檐下的护花铃被吹得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张月盈微微睁开眼,有些不适应忽如其来的强光。她用手掌遮住了眼睛,半眯着眼,试图驱赶透进纱帐的阳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撩起眼睫,轻轻拨开散碎的发丝,伸了个懒腰,好似一只慵懒的猫咪。

睡眼惺忪的少女略微低头,青年的睡颜霎时映入眼帘。沈鸿影蜷缩在罗汉床外侧,发丝衣襟凌乱,眼睑紧闭,格外安详。

张月盈拿不定如今是什么时辰,但是按她的作息,肯定不早了。

倒是这个家伙原来也会睡懒觉。

她侧躺着支起脑袋,忍不住伸出手,指尖隔着一层空气,随意地描摹着沈鸿影的五官轮廓。

青年乌发铺散在锦被上,闪着微微的光泽,随着呼吸轻微起伏,唇色很淡,微微抿着,不笑的时候,一张玉颜莫名让人觉得倍感疏离。

“母......母后......”沈鸿影的眉头倏尔急皱,五官痉挛,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滑落,双拳紧握,宛如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张月盈登时心底咯噔一下,呼吸一滞,猜到沈鸿影大约梦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快些将人唤醒才是要务。

“快醒醒!醒醒了!”她急切地推搡着沈鸿影,一边高声呼唤外边的丫鬟。

电光火石之间,沈鸿影陡然伸手,抓住了张月盈的一只手腕。

张月盈头一次知道,一个久病之人竟还有如此之大的力气,攥得她生疼,眼角忍不住泛起了湿意。她挣扎许久,也未能挣脱,唯有更加用力地想要将沈鸿影推醒。

“姑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