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群乞儿喊的那个什么‘天子脚下有恶狼’?”

“对对对,就是这个。”

“倒不知这里头说的是谁,我家是从淮州逃难过来的,十多年前那边的确发过一场大水。”

孔妙君提步朝两个丫鬟走去,苏秋曳暗道不好,当机立断拽住了表姐手臂,“丫鬟们日常干活,若连说些小话都不能岂不难熬得很?”

“你以为我要去责骂她们?”孔妙君无奈笑笑。

看来表妹真是最近被她管怕了。

她虽秉承家教,自幼循规蹈矩,却并非苛责之人,家里的下人只要明面上规矩过得去,私下如何她从不追究。

“我不过有事相问罢了。”

“那就好。”苏秋曳长舒一口气。京城之中,要谋得一份如凝波会馆的好差事实属不易,她方才真怕表姐叫了管事过来要罚那两个丫鬟,让她们没了生计。

两个丫鬟手拿银剪,小心修剪着灌木枝丫,忽见头顶罩下一片阴影,抬头却见眉目如画的年轻姑娘站在游廊边,微微俯身注视着她们。

“奴婢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有何事吩咐?”她们上工前都做过培训,当即按照管事的嘱咐恭敬行礼。

孔妙君声音轻柔:“你们莫慌,我适才听见你们在说什么童谣,可否与我念一遍全文?”

她早对此略有耳闻,只是未曾知晓那童谣全貌。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今日已不知多少来客问过此事,她们熟练地诵起了童谣。语毕后,二人抬眸忐忑地瞟了孔妙君一眼。

孔妙君手指轻轻摩挲着袖口,琢磨着童谣里的字句,心道这童谣落在自己那身为谏官的父亲耳中多半又要上书劝谏,回去得提醒他斟酌着言语,莫要再惹怒了陛下。

“走吧。”得了想要的回答,孔妙君拉着苏秋曳回了大堂。

两个丫鬟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蓦然回头,看见了主管此地的管事。

管事问:“吩咐你们的事可曾做好?”

两人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今日不少客人问了,我们也都照实说了。”

“那就好。”管事从袖中拿出一个钱袋掂了掂,扔给她们,“这些赏钱你们一人一半。”

二人将钱袋揣好,谄媚谢道:“多谢管事,若还有事吩咐,尽管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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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府,浣花阁。

屋内暖气融融,天光透过窗棂,照着屋外的雪色,映得阁内明亮通透。张月盈一身家常衣裳,斜依在罗汉床上,手捧一本香谱兀自翻阅。一旁案几上的白瓷瓶中,一枝潋滟红梅斜斜探出,花瓣如胭脂点染,翘首生姿。

“檀香半两,栈香木、丁香皮、樟脑各一两二钱,麝香一钱,杉木碳二两。”①

张月盈轻声诵念着,鹧鸪和春花侍立在旁,手执铜称仔细称量着早已磨好的香末。

刚将香末混合均匀,张月盈便见杜鹃绕过屏风,抱着一个小酒坛步履匆匆进了内室,而原本去取青梅酒的春叶则跟在她身后。

“我见春叶兜不住,便顺道帮她将酒坛子拿过来了。”杜鹃揭开封口,清甜馥郁的酒味弥散开来,“另外还有姑娘安排的事已有了进展。”

闻言,张月盈眉目一挑,素手轻抬,道:“春花,春叶,你们先到外边守着,我有话同你们的两个姐姐说。”

“童谣传到什么地方了?”

“市井之内已人尽皆知,都在猜童谣里暗指的是谁。依照姑娘的吩咐,着重照顾了几位谏官每日上下衙的必经之路,凝波会馆里的那些官眷也都知晓了,最晚今夜必然传遍内宅。”杜鹃一五一十回答道。

“如此便好。”张月盈手持木勺舀了一勺青梅酒淋入香粉中,以指腹摩挲,渐成一团褐色香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