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盈身体一滞,手指抓住被沿微微蜷缩。

少顷,她才看清楚来人是谁,松了口气。

光影浮动中,身形高大的青年座在了锦帐外的圆木墩上,眉眼低垂,往榻上看来。

夜半三更之际,沈鸿影这个家伙竟然敢翻窗来偷看!

张月盈暗暗想:也要让他受个教训。

心动不如行动,左手摸索着朝枕头旁边探去,她记得放了根睡前挽发用的白玉雕凤首髮簪。

沈鸿影听到响动,微微抬头。

玉质的簪柄捏在掌心,张月盈赶忙闭上眼睛假寐。

榻上了无声息,年轻女子睡颜安然,似乎还沉浸在梦乡里。

沈鸿影伸出一根手指,从床帐中间拨开一条缝隙,张月盈嘤咛了一声,顺势翻了个身。沈鸿影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便被张月盈握住,轻轻往里一拉,青年不备踉跄几步,半推半就地栽进榻里。

他眼帘抬起,蹙眉望去,一根玉簪正搁在他脖颈,簪尖闪烁着锐利的寒光。

摇曳的灯光里,张月盈长发披散,寝衣长长拖在床上,持簪一点儿一点儿逼近沈鸿影。

沈鸿影深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嘴唇翕动,道:“阿盈好狠的心。”

张月盈莫名听出了几分委屈,但她豪不心软:

“不问而自入,是为贼也,不论什么结局,均是活该。”

张月盈这话说得狠,沈鸿影捏着她手腕半点儿没有把簪子挪开的意思,还往故意里推了推,几乎没进了皮肉,簪尖晕染开点点血丝。

张月盈松开手。

玉簪随之坠落,从榻间滚落到地,断作了几截。

“沈渺真,你发什么疯?”

她不过是想要吓吓他,他却敢直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手指抹过伤口,沈鸿影一声不吭,将带血的指腹放在眼前,舔了舔嘴唇,摩挲晕染开指间血色。仅是刹那,青年神色变换过几分,又成了款款温柔的模样。

“阿盈心疼了?”他问。

桃花眼里水波潋滟,诱人深看。

张月盈只愣了一霎神,并不吃他这套,正色道:“殿下深夜来此,想必是想好了解释。当然,若是还没想好,窗户就不必再走了,左转出门,我就不送了。”

张月盈盘腿坐于榻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沈鸿影俯身望着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能轻易窥见对方眼底流溢而过的星点。

沉吟片刻,沈鸿影终于开口:“阿盈,你说的我想过了,但我的答案还是不能说。”

张月盈正要脱口而出:“那你来干什么?”

沈鸿影突然话锋乍转:“如果我承诺,若一日原原本本,毫无隐瞒,悉数告知呢?”

这是他在檐廊下思量良久,琢磨出来的折中法子。

“我为什么要信你给我保证?”张月盈道,“沈渺真,你在我这儿已经没有信用了。”

“我可以发誓。”

沈鸿影毫不犹豫,右手指天,誓词就要脱口而出。

张月盈伸手捂住他的嘴。

时人笃信誓言,要是真让他发了誓,最后还应验了,就是她的罪过了。

她顿了顿,嚅嗫嘴唇道:“勉勉强强相信吧。”

“咯,”张月盈伸出小拇指,“拉勾。”

沈鸿影顿时皱眉,不明白她是何意。

张月盈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不懂,解释:“我们俩拉了这个小拇指,这个约定就算成立了,谁都不能反悔。”

沈鸿影蜷了蜷手指,笨拙地学张月盈伸出了一根小拇指,勾住她的手指。

“来跟着我念,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就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