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才绝艳的探花郎,娶了个出身乡野的妻。

是以,谢淮不喜我,我一直都知道。

也一直深感歉意。

3

卯时起床时来了一场春雨。

绿荷为我梳妆,谢淮从庭院练剑回来,沾了点湿润的潮气和梨香。

我低眉顺眼地起身,为他换下湿透的外衫。

「我已嘱咐小厨房备好了热水。」我声音轻轻:「早春寒气重,多注意为好。」

「不用。」谢淮拒绝得干脆,目光在我肩处停留少许,声音冷了几分:「今日我和好友相聚,不回来用晚膳了。」

我点头,系上了腰带半退一步,始终没和他对视,也无半句多余的话:「已到时辰了,我先去花厅。」

我已不在意他是否领情,这不过是我的责任罢了。

前去花厅一路春风料峭,却吹不散我的倦意,我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世子爷一回来,您连睡点懒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身侧的绿荷小声抱怨:「您为了那副画熬了好几个大夜,都没好好休息过。」

「噤声,世子爷回府后不比从前,更要慎言。」

我拢了拢罗衫,动作突然停顿,瞬间明白了方才谢淮态度为何陡然变冷。

这件罗衫已是去年春季裁的,半新不旧。

谢淮以为我是故意穿这件旧衫,在为昨日他回京未给我带那匹蜀锦怄气。

熟悉的酸楚冲上鼻尖,我眨了眨眼,第一次为自己这般了解他而感到难过。

转身行至花厅,坐着的众管事连忙起身:「夫人。」

我压下情绪,笑道:「快请坐。」

茶香氤氲,众人有条不紊地向我报备府内事项。

这是我熟悉的节奏,心绪慢慢平稳下来。

听事正值尾声,茶添了三次,厅外忽而有人禀告:「凌霄求见。」

凌霄,谢淮的近卫。

4

凌霄七岁便跟了谢淮,外放三年,谢淮唯独只带了他,是以他一进来,众人连忙行礼。

凌霄端着托盘,不卑不亢地向我鞠躬:「世子爷出门前吩咐,叫我将这匹苏绣送与夫人。」

气氛还算热烈的花厅瞬间冷了下来。

昨日洗尘宴上蜀锦一事,府内现在无人不知。

我本不得谢淮宠爱,府内也无人不知。

派凌霄前来送这批蜀绣,看似是赔礼,更深的,不过是一种训诫。

「劳你走这一趟。」我道,「替我多谢夫君好意。」

绿荷接过托盘,凌霄行礼告退,花厅噤若寒蝉。

众人欲言又止,这四年我办事公正,对他们多有照拂,这会儿多半是想出言安慰我。

烦闷的胸口轻了几分,我安抚地笑笑:「若无事,便都忙去吧。」

众管事叹口气,三三两两起身,左手边的陈伯却没动。

陈伯在晋宁伯府多年,资历老辈分高,府外事务一应由都由他经手。

嫁入晋宁侯府的第一年,我处境艰难,身份低微,堪称如履薄冰。

谢淮外放蜀州一走了之,我接管中馈,捉襟见肘之际,全是陈伯一手将我带起来的。

我给他添了茶,知晓他有要事单独与我说。

「您的那幅童子戏蜻蜓的画。」陈伯也不卖关子:「在溪山阁被竞拍,最终被一位书生以一方名品砚置换。」

我大惊,随后没忍住低头轻笑:「我原以为自己那画技不过深闺中的自娱自乐。」

「勿要妄自菲薄。」陈伯笑:「还有个好消息」

他停顿了下,道:「您那流放的亲弟弟,可能这半年内就能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