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府内其余人,几名蓝衣小道匆匆朝前院跑去,举火把照明,拐弯时,跑于最后那一位手中的火束忽而一飘,乍然灭了。

那小道停下脚步,方要再点,忽听面前“砰”的一声,似有何物砸下。

他一怔,下意识抬头,便见一道黑影立于面前,近在咫尺。

那黑影身着深蓝色九品练雀之服,头戴红缨,脚踏一双黑靴,俨然为阴山观赶尸之队惯用装束。獠牙散发恶气,面目溃烂露出白骨,脸上布满沟壑痕路,皱皮下的眸子一只浑然空洞,漆黑一片,另一只目眼深陷,并无眼珠,只浑然发白,直勾勾望来时,能看见灰浊之色。

伴随着“嘶”一声,此影平举的双手骤然朝前一伸,十指长甲疾速飞长,便是向他心口刺来。

小道当即吓了一跳,刹那间已然来不及闪躲,腰间却被远处飞来银丝一裹,将他迅速拉去一边,卫祁在紧随而上,指尖一道符箓扔出,大声道:“唤人,列阵!”

小道当即一个趔趄,道一声“是!”,前方数人也纷纷折回,以圆散开,手中皆持拂尘,占据各方地支。

凶僵一举扑空,当即变换目标,迅速又朝卫祁在袭去,后者持拂尘而上,又有墙头琴音缭绕,银针如雨而下,恰刺上此僵仍在的一只眼中,听得一声嘶吼。

仅扰乱它半瞬动作,卫祁在已闪身向前,手中狗血所浸细条黄符迅速于僵尸额间、双面各贴上一张,甫一触碰上时,那符箓便迅速燃起红光,叫此僵本就腐烂的肌肤又新添破溃。

黄浊的腐水滴滴落下,难掩恶臭之息。

乔吟坐在墙边抱琴,虚虚皱了下眉,略有些嫌弃地道:“也难怪顾隽时至今日也习惯不了,实在是令人作呕。”

说完后她又扬手拨了几下琴,左手两指捏起一只银针嘻细细看了一眼,说道:“到底还是广陵王世子送的这一把好用,也不枉我叫人替我把它偷了出来。”

除了偷琴,还留了封信。

她较胤都其他小娘子不同,许是因生得好看,自幼便备受瞩目,受到的关注愈多,乔国公对她的管束便愈多。偏她生性喜好自由,好骑马、投壶、练武,也不畏惧抛头露面,从来便不符合她爹的期盼。

乔国公性情古板,父女二人常有摩擦,因婚嫁之事又落得如今地步。饶是当日那般决绝,但她到底并非不孝之人,此次虽已做好准备,面对险境却无法言说十足把握,能给她爹留下只言片语,已然是她最无声的求和。

许是想到那信,乔小娘子的面色黯然一瞬,目光移去院墙另一边,正瞧见顾大公子一手抱着笔墨,一手朝怀中摸着符咒,不住边写回头便朝后丢去,嘴里道:“哎呀,莫追了,兄台莫要再追了!”

再望过去,是只凶僵,双手高举,一跳一跳,在他身后追逐,偏巧每跳一下都能精准得将前方丢来得符咒精准躲过。

而在院中角落又一处,不时有什么东西朝这凶僵砸去,又是椅子、又是石块、甚至还有先前用来敲击助兴的铜锣,但是却偏偏见不到人,只能听到哇哇乱叫:“你这畜生,坏了我主子好端端的生辰!我打死你!”

那凶僵瞬间身子朝那一转,假石后那人顿时吓得嗷一嗓子。

乔吟当即又觉得好笑起来,当即扭转姿势,琴声铮铮,既重又急,寥寥几下《战马赋》,竟真弹出恍若千军万马之势。

顾隽还未来得及惊叹何人弹出此等神音,头顶便有簌簌银针飞来,自他抬起的手边擦过,刺透狗血符箓,直直插入身后凶僵眼、鼻、口中。

他回头见凶僵顿在原地,登时心道一声“善哉善哉”,奔过圆门,与众人汇合。

道灵也恰从另一方赶来,匆忙道:“并、并未见有兵,也未见玄、玄直师叔踪迹,倒是僵似是有、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