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华指尖一颤,佛珠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迟疑半晌,她终是缓缓点头:“奕璘他…确实非母亲所生。”
若奕璘真是母亲所生,以母亲的性子,怎会放任他养在侯府?
不过是因为大魏律法规定驸马庶子不得承袭爵位,母亲才配合隐瞒……
“不可能!”沈奕璘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两步,像是被人狠狠甩了几耳光。
他看向沈持盈,嘴唇颤抖,喉咙却酸涩得说不出话来。
自记事起,他在父亲日复一日的耳濡目染下,对沈持盈母女的厌恶早已深入骨髓。
沈持盈看着这个同母弟弟,心中已无波澜。
既不打算与他公开相认,更不指望与他成为相亲相爱的姐弟。
她忽然想起什么,淡淡道:“你如今既已知晓身世,合该到阿娘坟前好生磕几个头,赎赎你这些年的罪过。”
“还有,从今日起,你也不必去国子监念书,就在山下小院住上几年,也好体验体验,我们母女当初过得何等艰苦!”
说罢,她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裙摆扫过青石板,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沈奕璘呆立原地,只觉得脊背发寒,整个人被巨大的荒谬感笼罩。
若换作旁人,得知当朝皇后是自己亲姐,恐怕欣喜若狂。可他…
沈婉华看着弟弟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叹一声,转身走向佛堂。
晨钟恰在此时响起,浑厚的钟声在山间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恰如那话本的开篇,年幼的女主角沈婉华用钟声逼退刺客,如今故事落幕,也以这钟声作结,像是一场圆满的轮回。
沈持盈快步回到桓靳身边,仰起脸望着他,眼底还沾着未干的湿意:“陛下,我们回宫吧。”
桓靳垂眸,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眼角,指腹轻轻拭去那抹水光:“好。”
话音刚落,沈持盈忽地破涕为笑,眼底迸出释然的光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必被所谓的话本剧情束缚了!
山风渐起,卷着落叶在他们脚边打着旋儿,又被风携着飘向远方。
远处的佛塔上,住持明空静静立着,目光望着这一幕。
忆起方才帝王与他探讨之事,他捻着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口中不由默念数声“阿弥陀佛”,声音轻得融进风里。
他身旁还站着个年轻和尚,眉目清俊,身形颀长,只是脸庞上隐约留着几道浅淡的烧伤疤痕。
小和尚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持盈的方向。
虽身着素净僧衣,剃度落发,可他眼底却跃动着近乎狂热的情愫,与周遭的禅意格格不入。
帝后銮驾回宫后,宫中诸事渐渐回归原有的秩序。
桓靳肩上政务日渐繁重,虽依旧夜夜留宿坤宁宫,但与沈持盈母子相处的时辰却日渐稀少。
沈持盈倒不似从前那般患得患失,每日过得极为充实。
将宫务料理得井井有条之余,她也没忘给自己寻乐子。
她效仿昔日的庾太后,隔三差五便小设宴席,宣召宗室命妇们入宫。
享受众人百般奉承的同时,又暗中为自己与虎儿培养势力。
待虎儿年满三岁,便是开蒙念书的年纪。
桓靳亲自挑选当世大儒授课,开始正式对虎儿进行系统的储君教育。
从此不论阴晴雨雪、酷暑严寒,虎儿每日雷打不动卯时起身,前往上书房读书,从不缺课。
沈持盈心疼得几乎落泪,分明还是个白胖可爱的小婴孩,竟就承受如此严苛的安排。
可她也知,儿子身为储君,注定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磨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