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班会这样做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不怕有人将此事传出去,告到京师吗?
很快, 他的心里就有了谋算。
既然曹班想要太守印绶, 为何他们进入不其的时候, 不直接杀人夺印,甚至, 以曹班手下兵力,完全可以半路截杀,何必点烛设宴,费这番力气呢?
他认为, 曹班必然是有所顾忌,既然有所顾忌,他就不是没有谈判的余地。
“我听闻曹使君师承扶风马公, 通五经,明道义, 我此来借粮, 是为了泰山郡百姓, 曹使君若将我斩杀于此,夺走官印, 那便是得了一时的权势,成就我一世的名声,但使君真的愿意为了私心,而舍弃泰山郡千千户百姓的性命吗?”
诸葛瑾搬出了马融,搬出了经学道义,搬出了百姓,搬出了名声,掌握权势的人所顾忌的,无外乎这些了。
可是曹班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子瑜高看于我了,我能力有限,所以只能庇护一县之民,若我借粮给泰山郡,不其县的百姓怎么办呢?这就是我的私心。”
诸葛瑾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什么能力有限,能力有限你要太守印?
但是他仍然不想放弃,虽然是垂首的姿态,但是话语铿锵有力。
“除了这个,除了太守印绶,我什么都能给!”
“即使使君要拿走我的性命!”
一旁的符副官突然笑道:“说什么都能给,要你阿弟你给吗?”
“你!”诸葛瑾大怒,面色由白转红,愤然道:“使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何必这样侮辱诸葛氏?”
他甩袖便欲离席,却听上座再次传来温和的声音:“实在抱歉,让子瑜兄误会了。”
他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曹班的声音平和而缓慢,让人很快冷静下来:“我并没有伤害子瑜的意思,相反,我正是非常不希望伤害到子瑜还有令弟啊……”
旁边席案的副官要笑不笑的表情让曹班说的话听起来没什么可信度,他也不傻,那些来自正堂阴影处的视线一直跟随他而移动,让他莫名联想到在即墨学院展板上,几个没有画像的优秀学员。
“粮草可以让你带走。”
诸葛瑾因为这突然的松口而不得不再次抬头,惊讶地看向上首的年轻郎君。
烛火和阴影交互之下,他右眼的疤痕比白日看起来更加显目,眉宇间的疲惫藏也藏不住,诸葛瑾能感觉到其中的愁绪,明明此刻宴席中,自己才是处在下风的那个,他在为什么而发愁呢?
曹班揉了揉眉心,叹气道:“仅此一次,不其县粮草也不富余,这不是在诓骗子瑜。”
诸葛瑾等了半天,没有听到曹班再提什么交换的话,他撑着脑袋,头微微侧着,似乎是睡着了,正堂也无人说话。
就,就这样结束了吗?他借到粮了?
诸葛瑾忐忑不安地伏首,正要开口道谢,却听曹班又突然开口道:“哦,对了,阿亮聪慧可爱,学院师长都很喜欢他,若是他有意,不妨留在即墨军事学院,我必然倾囊相授,无所保留。”
诸葛瑾内心警铃大作,小心拿捏着语气:“多谢使君,不必了,族中已为阿弟安排了蒙师。”
这次曹班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了,学院的教官彭放起身,带着诸葛瑾离席。
牟氏家主第一个憋不住,开口道:“主公就这样放他离开吗?”
即墨军事学院有一大半用的牟氏地盘,如今牟氏和曹班利益高度绑定,曹班借粮他也和割肉一样心疼。
曹班伸了个懒腰,用筷子戳饭碗,神情厌厌地:“好歹也是世家长子,都要死要活了,我还怎么留?”
牟氏家主唉声道:“那,那也不能答应借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