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沈多鱼,笑得有些僵硬,边缘处带着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毛糙感。
她和奶奶的身影光线、像素颗粒感,都与照片上其他四人有着微妙的差别。
这不是一张真正的合照。
这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家人的合影,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和一个模糊的、似乎是奶奶的身影,用笨拙的技术P了上去。
她把自己塞进了这个原本根本没有她的画面里,制造了一个她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圆满。
顾屿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难以想象,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遍遍看着这张虚假的合照,将它设为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的屏保。
……
灵堂设在了殡仪馆一个最小的厅里,冷清得让人心慌。
沈多鱼那寥寥十几个联系人里,最终只来了三个人。
两个是她大学里几乎没什么交流的的室友。
另一个是她高中毕业后就几乎没了联系的女同学。
她们怯生生地站在灵堂门口,看着里面寥寥无几的花圈,和正中那张沈多鱼带着淡淡微笑的遗照,显得手足无措。
脸上更多的是惊愕,和一种事不关己的茫然。
沈母上前接待,试图想从她们口中了解女儿更多生前的事,哪怕只是一点点。
“多鱼她……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呀?”
沈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
三个女孩面面相觑,最后那个高中同学犹豫着开口:“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挺安静的。”
“那她……”沈蔓蔓坐在轮椅上,声音很轻,“她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家里的事?”
三个女孩再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小声说:“她很少说自己的事……我们……我们其实也不太熟。”
空气死寂。
直到这时,沈家人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们试图想从别人那里拼凑出的、关于沈多鱼的生活,根本不存在。
她像一个透明的影子,安静地活在自己的角落里,不打扰任何人,也从未被任何人真正了解和记住。
她的喜怒哀乐,病痛折磨,绝望挣扎。
全部被她自己无声地吞没,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存在于他人记忆中的痕迹。
那三个女孩匆匆上了香,几乎是逃离般地离开了这个让她们感到无比压抑和尴尬的地方。
灵堂里再次只剩下沈家人和顾屿树。
比之前更加死寂。
第十六章
葬礼的仪式冰冷而简短,像一场被迫完成的义务。
结束后,其他人忙着应付沈家的亲戚,拜托顾屿树回家取一些沈多鱼的遗物。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推开她房间的门。
一股属于她的气息混杂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整洁得过分,简单到近乎简陋,仿佛随时准备着被抹去所有居住的痕迹。
收拾遗物的过程是一种缓慢的凌迟。
她的东西少得可怜,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几本封面磨损的旧书。
就在他准备合上那个陈旧的书桌抽屉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壳笔记本。
他迟疑着将它拿出来。
封皮是简单的米白色,已经有些泛黄。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是沈多鱼的日记。
字迹从稚嫩到逐渐成熟,记录着琐碎的心事。
而出现频率最高的,是关于这个家,关于他们。
“X月X日,晴。今天爸爸回家早,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