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有温度的手指留在脸上的冰冷,漫过我的全身。
我慢慢地站起来。
“小身你去哪里?”小雅学姐轻轻唤我。
每个人都看着我。
“我去拿一杯水。”我说。
为什么要用那种眼光看我?我只不过是去倒杯水而已。
“我去拿一杯水。”我说,“还有没有人想要喝水的?”
没有人回答我。
我转身,慢慢地走开。
远远在墙角的椅子里,缩着夏晓宁。
她看着我。
她的眼睛,幽深得仿佛是窗外的雨夜。
我看着她。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有一只手轻轻搭在我的肩头。
枫平静安详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我。
“怎么?”我问他。
“我陪你去。”枫说。
小身,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
那个时候,你的眼睛里没有温度,没有表情。
什么也没有。
五天后,欧阳孟的情况终于稳定。
颅内压还是没有降下来。
但是也没有再上升。这说明出血已经停止。水肿也没有再加重。
两周以后,医生宣布他已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他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他一直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
两个月以后,他对声音开始有反应。
CT显示,他脑内的血肿正在吸收。
我拿到赴美签证的那个星期,下了入秋的第一场雨。
那个星期四,我打着雨伞,慢慢走在医院通往病房楼的那条小径上。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突然加快。那铃声响得格外急促刺耳。
我按下接听键,是洛城阳光般的声音:
“小身,欧阳醒了。”
手机轻轻滑落,跌在脚边的泥泞里。
细雨如丝,温柔地拂在我冰凉的脸上。
我倚着道旁合欢的树干,慢慢地坐下去。
草地湿湿滑滑的,带着泥土的清香。
秋雨中,樱红的合欢花轻轻旋转着,无声无息地飘落。
如果能让他醒过来。
只要能让他醒过来。
我可以一去千里万里,永远不再回来。
让所有因我而起的伤害,都在风中埋葬。
让所有爱恨纠葛,都如烟消云散。
让我终此一生,不再陷入情爱纠缠。
让我从此,无思无忆。
三天后,我搭乘美国西北航空公司的飞机,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转道底特律,到达小石城。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