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么做你才满意?”我说。
“你不要哭了。”他说。
“我说过我没有哭。”我清清楚楚地说。“我从不在陌生人面前哭。”
他突然动起来。
他的动作敏捷而危险,仿佛一只捕食的黑豹。
我打开车门,下车就跑。
他很轻易就捉住我。
从四岁那年认得他,我就没能真正逃开过。
他捉得我那么痛。有什么东西在胸口爆开来。我疯狂地挣扎,踢他。
“放开我!欧阳孟,你放开我!”
“回车上去。”他的声音出奇地冷静。
“我为什么要回车上去?”我清晰的声音跟我的疯狂挣扎好象不是同一个人。“你再也不能控制我了。我告诉你,欧阳孟,我受够了。”
我抬头看他。
“请你放开我,”我清清楚楚地说道。“从我的生命中滚出去。”
我的肩头传来剧痛,我的骨头给他捏得咯咯直响。
“上车,”他简单地说,“回车上去。”
我给他塞回车上。深深的疲倦袭来,我一动也不能动。
车里一片沉默。窗外的这个都市繁华如梦。那些流转的灯火还有欢笑的人群,一闪即逝。
生命里,一切都这么短暂,什么才是永远?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站在空旷的风雨操场上,已经没有力气愤怒或是痛苦。
我只是好累,只希望找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可以坐下来细细舔舐伤口。
欧阳孟远远站在那里,目光穿过我,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充满了深深的疲倦。
“你试过一天又一天,在差不多两三年里面,都在做同一个梦吗?”
我好象被催眠一样,看着他。
那些午夜梦回,汗湿重衣的日子。
你怎么会知道?
他慢慢地说着。
“那几年,我经常会在夜半突然从梦中惊醒。好象听到有个声音在叫我,我想答应,却突然发现,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声音在叫谁,因为我根本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那些夜晚,每次当我从梦中醒来,我就会坐在那里,一身冷汗,一遍又一遍,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你相不相信,在开始那几年,我的床边都是纸跟笔。那些纸上,满页都是欧阳孟这三个字。”
他看我一眼,笑了笑:“刚开始我还会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再记起一切,该有多好。后来慢慢地,我就不再奢望什么。”
我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个笑容。
突然之间,就有一种疼惜的感觉,从心口溢出来,好似要将我淹没。
那种自不量力的感觉,我从来没有体会到过。
好似只需经由碰触,我就可以保护他再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我轻轻挪动身体,靠近他。
他有些恍惚,在看着我,又好似并没有看到我。
“我拼命地学习,拼命地背书,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认起,我看书,看所有的资料,所有的照片,报纸,还有洛城他们拍下来的影碟。我去每一个他们说我以前去过的地方,见每一个据说认识我的人。可是我还是想不起来。我努力记住这一切,可也只是把它们背下来。我并没有真的想起来。”
我靠近他,轻轻抚上他的手臂。
“没事了。”我说,“现在没事了。”
他低下头来,看着我:“你知道吗?那三年,我跟一个疯子,没有什么不同。”
“你不是。”我说不出那个字眼,但是这并不妨碍我很坚定地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