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爸竟破天荒地没有立刻赶我走,而是沉着脸坐在了桌前。
父女相对,明明是至亲,却沉默如冰。
我自顾自地倒酒,一杯接一杯,直到酒意上头,才转头看向我爸。
“爸,七年了,我知道我在外面给您丢人了。”
“但不管您信不信,我从未做过任何一件……违背良心的事。”
“女儿……女儿真的有自己的苦衷。”
我爸听到这话,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不等杯沿碰到嘴唇,便“砰”的一声将其狠狠摔在地上。
“不得已的苦衷?我老了,但我还没瞎!”
“什么苦衷能让你放弃记者的良知,去写那些虚假报道?”
“什么苦衷能让你七年不回家,在黑市里跟那些人渣混在一起?”
“什么苦衷让你倒卖文物,让你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让你变成一个斯文扫地的败类?”
羞耻感让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我能感受到周身冰冷,却吐不出半个字来辩解。
我想大声地告诉我爸,我不是真的堕落,我是在做卧底。
可话到嘴边,却被纪律的枷锁死死锁住。
第5章
我爸早已干枯瘦削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他的眼中闪烁着晶莹与最后的期盼。
“说啊!你真有什么苦衷,难道连我都不能说吗?”
我沉默不语,却被我爸当成了理屈词穷。
他一把将桌子掀翻,菜肴汤汁溅了我一身。他瞪着我的目光满是不甘,声声质问,字字泣血。
“我问你,小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都忘了吗?”
我爸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发出阵阵闷响。
“你是怎么做的?你无愧于心了吗?”
说完,我爸一巴掌便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耳朵一阵嗡鸣,积攒了七年的委屈也瞬间爆发。
我“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失控地向着我爸大吼道。
“我苏舒,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
我爸看着我,浑身颤抖,双眼满是失望。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我见状连忙想要上前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爸……”
我轻轻叫了一声,可他却摇着头,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怪物。
“别叫我爸,你不是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说到这,他看着我,咬牙切齿,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是你杀死了她。”
说完,便推搡着将我赶出了屋子。
我的双眼一片模糊,逃也似的冲进了楼下的夜色里。
我紧紧握着冰冷的手机,难以克制地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不等对方开口,我便带着哭腔说道。
“领导,求求您了,我不想再当卧底了,我想当一个堂堂正正的记者。”
“这次任务结束,您就恢复我的身份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顿了片刻。
“小舒,你知道的,现在走私集团的核心,就只有你一个人进去了……”
“再坚持一年,一年后我们就对他们进行最后的收网……”
“一年,一年,又一年!”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绝望。
“从二十二岁到二十九岁,都七年了,领导,我真的累了。”
说完,不等对方回复,我便挂断电话,蹲在树下失声痛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