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顾阳看着爸妈复杂而痛苦的表情，突然转头看向我的墓碑，又看向程以妍，颤抖着问：“玥玥她……到底怎么了？你们……对她……”

程以妍再也忍不住了，她冷笑一声，上前一步，直视顾阳的眼睛。

“顾阳，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最恶心的人。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以为你爸妈会好好照顾玥玥吗？”

她猛地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狠狠地摔在顾阳脸上，照片散落一地。

“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妹妹这八年过的日子！”

照片上，是我瘦骨嶙峋、穿着旧衣的身影；

是我跪在顾阳遗像前，额头磕破流血的画面；

是我被化疗折磨得掉光头发，蜷缩在病床上的样子；

还有一张，是我安静躺在床上，已经没了呼吸，脸上却带着一丝解脱的微笑。

顾阳一张一张地捡起来看，手抖得不成样子，每看一张，他的脸色就白一分，眼神里的茫然渐渐被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取代。

“不……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

“怎么不可能？”程以妍步步紧逼，“顾阳，你为了自己的苟活，抛弃了你的亲妹妹！而你们，叔叔阿姨！”

她猛地转向爸妈，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失望。

“你们更过分！你们把所有的错都怪在玥玥身上！你们骂她，打她，折磨她！你们告诉她，是她害死了顾阳！你们逼着她给你哥跪下忏悔，一跪就是八年！她也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虎毒还不食子，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程以妍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爸妈的心上。

他们看着散落一地的照片，看着照片上玥玥的惨状，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那些被他们刻意忽略、甚至亲手施加的残酷画面，此刻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们淹没。

妈妈的身体晃了晃，她指着我的墓碑，整个人都崩溃了，声音凄厉得像杜鹃啼血。

“玥玥死了……被我们活活逼死了……”

十年了，妈妈终于幡然醒悟，我和顾阳一样，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爸爸也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双手掩面，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如果不是顾阳的“死而复生”，爸妈不会意识到，这些年他们被全然的恨意操纵着，给我施加了多么深的伤害。

他们现在知道后悔了。

可有什么用呢？

我回不来了。

顾阳看着地上的照片，突然发了疯一样，开始捶打自己的头。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玥玥！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

她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脸色惨白，显然也吓得不轻。

一场迟来的真相，揭开了一个家庭最丑陋的伤疤。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痛和悔恨中。

可我只想笑。

真可笑啊。

我用一条命，换来了他们片刻的清醒。

值得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解脱了。

7

葬礼结束后，顾阳跟着爸妈回了家。

那个曾经温馨的家，如今死气沉沉。

墙上还挂着顾阳的黑白照片，和我房间里那张一模一样。

看起来讽刺极了。

顾阳的妻子，方静，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眼神里充满了不安。

妈妈精神开始出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