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我激烈的抗拒推搡得几乎站不稳，却依旧固执地想要抱住我，泪水汹涌而出：

“妈妈再也不打你了，朝朝，妈妈错了！让妈妈抱抱你，我的孩子……”

在一片混乱的挣扎和哭喊中，在她终于强行将我不断战栗的身体紧紧搂入怀中的那一刻，我忽然停止了所有的哭闹和挣扎。

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僵硬地被她抱着，大大的眼睛里空洞又茫然。

过了好久好久，我才极其缓慢地仰起头，柔声问：

“阿姨……”

拥抱着我的女人的身子猛的一僵。

我继续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个藏在灵魂最深处的问题：

“你认识我以前的妈妈吗？”

“你以前叫我薇薇，现在一直叫我朝朝……薇薇是姐姐，那朝朝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到底是谁呢？”

“我的妈妈她到底在哪里？她为什么一直都不来找我？”

第八章

又过了一个月，我回到了那座曾经令我窒息的大房子。

但它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储物间被永久锁上，取而代之的是二楼一间宽敞明亮的卧室。

窗户很大，望出去是花园里开始抽枝的银杏，阳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进来。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小心翼翼。

叔叔、阿姨、哥哥，他们行走时脚步放得很轻，说话声音压低。

他们看着我的样子有点悲伤，让我不知所措。

但餐桌上总是摆满琳琅满目的食物，不再是剩菜剩饭。

阿姨会柔声细气地问我：

“朝朝，今天想吃什么？告诉妈妈，妈妈给你做，或者让厨师伯伯做。”

我看着那些精致的菜肴，犹豫了很久，才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

“我想吃那种圆圆甜甜的，上面有白色奶油和小红花的小蛋糕。”

那是很久以前，我看到薇薇姐姐过生日时吃的。

我当时躲在门缝后面，偷偷咽了好久的口水。

“我想吃炸鸡腿，要整个的。”

以前闻着香味，我只能啃干面包。

“我还想尝尝冰淇淋，是什么味道的。”

奇怪的是，我的每一个微小愿望，都被他们郑重其事地对待。

很快，漂亮的奶油蛋糕、金灿灿的大鸡腿、各种口味的冰淇淋……都出现在我面前。

我吃得很慢，可我吃着吃着，常常会停下来。

我茫然地看着周围看着我的人，不确定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是不是梦醒了，我又会回到那个只有冷水和硬面包的角落。

薇薇姐姐一开始确实很不习惯。

她会摔门，会在我经过时故意撞我，会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我，大声抱怨：

“凭什么她一来什么都变了，你们都不爱我了！”

每当这时，我都会吓得立刻缩起来，躲到离她最远的角落。

但叔叔阿姨还有哥哥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无条件地哄着她。

爸爸会严厉地呵斥她，妈妈会把她拉进房间，进行一次又一次漫长的谈话。

哥哥也会沉默地看着她，不再是无条件的宠溺。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

渐渐地，她的敌意淡了。

她会把不再玩的洋娃娃放在我房间门口，或者在我练琴时偷偷躲在走廊外面听。

有一天，我弹完了那首的《小星星变奏曲》。

门口传来一点点窸窣声，我回过头，看见薇薇姐姐站在那里，眼睛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