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跟自己离婚,好像也是真的。

谢景和如此想着,心里却没有被熟悉的惶恐和压抑淹没,反而平静如水,仿佛有什么东西拦住了风,使它在岸边止了步,从而荡不起心湖的一丝丝波澜。

在焦灼难耐的等待中,他感到平静。

·

是血。

一大片红得快要烧起来的血。

雪地被血液浸透了,呈现出草莓汁液般的清透感。而谢景和赤|身裸|体地躺在他自己汇流成的血泊里,那双深情眼望着天,两个瞳孔扩张成大大的圆形,没有光。

在这瞬间。

时蔺川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他站在尸体的旁边,似乎扮演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审视的目光从地上那具尸体的头顶扫到足尖,每一处的细节都能跟记忆中的模样相对应,分毫不差。

头顶的发旋。

藏在眉毛里的小痣。

皮肤上的每一道旧痕。

以及,点缀在他左腿根部的名字。

时蔺川蹲下|身,视线落到尸体细瘦的脚踝,再往下,是圆润白嫩的脚趾,透着淡淡的粉。形状很好看,力道也不小。

此前在洗江的某个夜晚,谢景和手腕的伤未愈,仍需要自己帮他洗澡。淋浴过程中,他曾语气恶劣地数落谢景和不仅喜欢踩别人的脚,还那么爱夹人,适合去工地踩水泥。

……其实是开玩笑的。

他觉得很可爱。

谢景和的脚趾真的很灵活。

很久以前,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两人在客厅的长沙发做了两回,他靠坐在沙发背里,一条腿难得没有风度地踩在沙发边缘,享受事后的精神舒糜。

谢景和浑身痕迹,既羞涩又坦荡,正躺在他的另一条腿上,整个人懒洋洋地卧在沙发上,两只小腿很没形象地架在沙发背上。

说话时,嗓音略微嘶哑。

“蔺川,我给你表演一个才艺。”

闻言,时蔺川扭头看他。

就见这个人当场表演了个脚趾开花,然后十分灵活地在弹起了空气钢琴,还尽职尽责地解说道:

“这个是《小星星》,我厉害吗?”

时蔺川仔细看了几秒,发现还真是。

然而还没等自己夸他,谢景和已经自顾自地笑起来了,颈侧与鬓边的薄汗让他看上去亮晶晶的,却怎么都亮不过那双眼。

眼里倒映着男人的身影。

在他眸中,时蔺川看到了自己的假笑。

他时常有一种感觉这个世界真是不可理喻,荒谬至极。

自己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能流畅完整地弹奏出自李斯特、卡农等大师之手的高难度钢琴曲,心里却只有厌烦和无趣,而眼前这个人只是用脚比划出《小星星》的几个小节,居然能快乐得如此纯粹。

还有脸找自己要夸奖?

嫉妒是毒蛇,阴冷毒蛇噬咬着他的心;愤怒是烈火,熊熊烈火焚烧着他的理智……在看不见的角落,时蔺川偶尔心生羡慕,别别扭扭,对自己也不肯承认,只一个劲儿地忽视它。

偶尔的,非常偶尔,他会羡慕谢景和能这么坦率,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活得像个人。

……不像自己。

他是狗。巴甫洛夫的狗。

时蔺川忘了当时自己有没有给予谢景和他想要的夸奖了,但他清楚地记得那阵来自内心深处的隐痛,无处抒发和解脱。于是他笑着,轻柔地捞过那人的后脖颈,调转方向……

不容拒绝地、将他的脸往自己○下按。

真好。

谢景和现在也像一条狗了。

他的专属贱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