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再出声刁难,时蔺川倏然听到一道纸页翻动的擦响,只好收回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垃圾话,下一秒就听到谢景和操着一口温润的嗓音娓娓讲述着不着调的童话故事。

他的腔调很轻,阅读时莫名有些磕绊。

时蔺川忍受着谢景和糟糕的断句,终于听到了结局。

“最后的最后,王子成功逃离了荆棘王国。”

“其实他不喜欢冰冷冷的王冠,也不喜欢学习魔法咒语。于是,王子牵着自己的小狗朋友躲进了下一个春天,他们漫山遍野地奔跑,度过了平凡又快乐的一天。”

“正如往后的每一天。”

“……”

屋子里安静两秒。

时蔺川忽然切换成侧躺的姿势,半张脸埋入纯白的枕头里,洗过的黑发没有经过打理,显得很柔顺,被棉质布料蹭出些许静电。

谢景和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指尖冷不丁地触电,一路电到了心脏。

而男人将脸往枕头里藏了藏,不满道:“少乱摸。”他稍微停顿了两秒,又无情地点评道:“我还以为听睡前故事能多有意思呢,结果就这?”

他继续说:

“不仅毫无逻辑,还千篇一律。”

“……真无聊。”

谢景和心虚地合上了绘本,然后理直气壮地说:“这是童话故事,最重要的是主角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讲太多逻辑干嘛?”

男人冷哼一声。

“就你会信。”

谢景和将书册放到了墙角的位置,然后抽出腰后的枕头,展开长臂重重一挥,直接把电灯拍暗。

“时小朋友,晚安。”

他将枕头留在了外头,自己却缓慢地蹭进了被窝,再度跟男人分享着同一个枕头。对方大概是觉得他太挤人,接连发出了好几声很不耐烦的语气词,谢景和置之不理,还把脚架了上去。

时蔺川快被烦死了。

只是夜太沉,他确实困得不行了。

很快。

时蔺川真的睡着了。

或许是故事里的某个字眼作祟,他久违地做了个梦,梦里是遥远到微微泛黄的记忆。梦中的他穿上外套从窗户翻下二楼,一口气跑到后花园的某个角落,冲着灌木丛里嘬嘬两声。

一只头大胳膊短的黄皮小土豆从灌木丛里挤出来。

紧接着,他将那小小的一团塞进外套口袋里,翻越了近两米高的围栏,拔腿奔向未知的远方,一路又喊又叫,头也不回地撞进了下一个季节,像是赶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天是淡粉色。

有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坐在长椅上,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

他远远地看着那个人,本能地觉得快乐,又不可抑制地感到悲伤。

快乐总是很短暂,悲伤却又太漫长。

“……”

时蔺川这一觉睡得异常酣畅,醒来时却发现时间尚早,窗外的天仍是灰暗的,启明星还没有坠下天际,而谢景和挤在在他怀里,呼吸声听起来均匀又绵长。

他闭着眼,睫毛很长。

在睁眼的瞬间,时蔺川就已经将昨夜做过的梦忘了个干净,只觉得现在整个人轻飘飘的,宛如酒意微醺,恰巧的是,此时的感受像极了两人三年前的初夜。

他控制着饮酒量,对迷蒙的谢景和极尽索求和粗暴。当翌日清晨到来,他先一步苏醒,这人也是这样缩在自己怀中,似亲密恋侣。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就搞上了床。

那时候,他凝视着谢景和的脸,在心中无声地诋毁和贬低。

骚。

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