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坐在石头上,远看着?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但房州通判半蹲下去, 捋起她裤脚,去看她脚踝时,却能看出来那脚踝有些肿,明显是?崴到了。

是?她进山给?百姓找草药时, 不小心摔坑里崴到的,万幸人没事。

“我在看洪水。”

陆安指着?山脚下仍波涛滚滚的大水,继续说:“村庄都被淹了,只怕房州唯二那两个县房陵、竹山二县也尽数被摧毁了。房州的田地不多,可至少也有万余顷,如今也毁于一旦。”

天灾啊……

直面天灾,人如蝼蚁般蜷缩,手和脚都几乎冰凉。

所有人只要一想到被暴雨倾泻的这?几天,洪水嘶吼着?,好像要撕开?山壁,将整座山嚼碎成?泥浆,山脚下一连片的树全被裹挟着?连根拔起,人们蜷缩在山洞凹陷处、木屋火堆旁,泥浆连鞋带脚结成?泥壳子,雨针从屋缝扎进皮肤,父母把啼哭的孩子压进胸口,老人害怕得直念阿弥陀佛……便觉朝不保夕,哪怕人在山上,也骇然整座山在浑浊的洪流中震颤,如即将倾覆的朽船。

房州通判侧头,看着?岩石上坐着?的郎君。

陆九郎分明也在恐惧,可当?初在一片痛苦和泣不成?声中,是?陆九郎站了出来,建议大家放声歌唱。

不需要技巧,不需要歌词,想到什么唱什么。

若非这?话是?陆安提出来的,房州通判都想要训斥荒谬了。

这??*? 种时刻,不尽量闭嘴保存体力,还唱歌?是?怕体力消耗不够快,精力消耗不够快,体温消耗不够快,肚子饿得不够快吗?

但鉴于是?陆安的建议,大伙儿迟疑片刻,勉强愿意一试。

开?始唱得很磕磕绊绊,许多人还害羞或者觉得没必要,但唱到中途,浑厚有力量的歌声仿佛驱散了天灾开?始后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阴霾,越来越多人加入了歌唱。

他们在胡乱着?唱。哪怕是?很多会音乐的人,也在胡乱唱,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我真?的有些不敢相信,就这?样这?样竟然真?的就让百姓不再?害怕了?”

私底下,房州知州对房州通判说话时,目光十分茫然。

这?有些摧毁了他过?去几十年的认知。

房州知州还以为必须要硬熬,熬得愁云惨淡,熬到洪水退去,物资能送进来,把珍珠米雪花银来放到百姓面前,才能让他们不再?神容凄惨。

可陆安只是?轻轻一个提议,就?!

房州通判不知该不该说,停顿片刻,他才轻声道:“我感?觉在那些百姓脸上看到了……士气?”

荒谬到房州通判说话都带着?迟疑。

“士气……”房州知州重复着?呢喃:“天爷……”

这?种事情,如果是?放在水灾发生前告诉他,他绝不会信,还会建议说这?个事的人应该把这?件事编进《世说新?语》里,而不是?拿给?他听,浪费他一盏茶的宝贵时间。

……

房州通判收回思绪,看着?陆安,还是?没忍住问:“九思,你为何确定只要唱起歌来,就一定能让百姓们不再?害怕?”

“因为我看到过?。”陆安轻描淡写地说。

房州通判以为她的意思是?在书上看到过?,陆安也是?想这?么误导的,然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不受控制想起了上辈子,那一个个搬上大荧幕的灾难片,基本每一个片子里,都会告诉观众意志和信念的重要性

或是?男孩女孩隔着墙板互相敲击,确定对方?的存活。

或是?女人/男人捏着?至亲至爱的照片挺过?去。

或是?老人被埋起来,救援人员不停和对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