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莫名的,闻染忽然想落泪。
高中毕业后,她时时回想与许汐言同校的那大半年,真不知从何而生那么多莫名的眼泪,最后只得解释为青春期极不稳定的荷尔蒙。
而此时,她二十六了。
时间过去那么多年,许汐言坐在她对面,一双墨色的瞳仁被窗口阳光罩着,透出一种婴儿般的蓝。
她又想哭了。恍然想起不知报钢琴系还是调律系的那个生日夜晚,她躲在夜风拂动的天桥上给许汐言打电话,许汐言问了她一句:“是考钢琴系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还是不考钢琴系会让你继续喜欢弹钢琴?”
简直带给闻染灵魂暴击。
此刻许汐言简单说出的“好的”二字,也有同等功效。
许汐言是完全懂她的。
谁说一个丢失了天赋的人,就不能有自己的骄傲呢?
如果其他人知道这次给许汐言调律的是她,那么毋庸置疑,她会在调律圈内小有名气,说得俗气些,从八分音符工作室跳槽去个更好的工作室,薪水都要翻几番。
可是。
那意味着她的名字将永远跟许汐言绑在一起。
她失去了自己慢慢成长蜕变的资格,从此任何人提到她都会说:“哦,那个给许汐言调过琴的调律师。”
她也不是多崇高,如果这个人不是许汐言,她能抱上这么条大腿,说不定还真就接受了。
可,许汐言不行。
娱乐圈的人都跟人精似的,伴着许汐言这一声“好的”,窦姐很快反应过来,对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文静姑娘多看一眼,点头允诺:“好,我们会配合闻小姐的需求。”
闻染笑笑:“那,要签合同的吧?”
窦姐:“听说你和汐言是高中同学,不签也行。”
闻染弯唇:“那不行,十万呢,我怕你们赖账。”
窦姐跟着笑起来:“那行,合同准备好后,我让小陈送去给你。”
闻染站起来,窦姐伸出一只手:“合作愉快。”
闻染握了握。
许汐言立在一旁,连投落在茶几上的影子也动人,看着面前的两人握手,好像这件事跟她没关系似的。
闻染离开后,窦姐见她视线垂落在闻染的咖啡杯:“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许汐言收回眼神。
只是在想,不化妆的年轻姑娘。
喝过的咖啡杯口,仍是一片素白的瓷,连有色唇膏的浅浅绯色都不曾留下。
干净到几乎好似染了一点蓝。
最喜欢蓝色的姑娘,自己也是蓝色的。
******
闻染回到工作室,填写客户信息。
因已跟许汐言那方交接好,所以填了虚拟信息。
客户姓名一栏,闻染想了想,指尖轻触键盘,敲下两个字:“黄昏。”
哪会有人叫这种名字呢。
可她坐在一片窗口透进的夕色里,总忍不住想起十八岁那年黄昏的太阳雨。
许汐言给她带来的感觉,就像黄昏。
夜色模糊了边沿,放松了白日的警惕。
神魂颠倒,半醒半醺。
******
再次收到许汐言的消息,是陈曦给她送合同过来。
许汐言特意交代陈曦,不要开太高调的保姆车,一看就是艺人。于是陈曦另用了辆奔驰,为着不在工作室签合同让其他同事看见,把闻染叫到车上来签。
闻染埋头签名的时候,陈曦在一旁笑道:“言言姐对你可真好。”
闻染的笔尖一滞,“染”字的最后一捺就凝出个小小墨点。
表面不露声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