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薄先生受伤的赔偿,我也会按照法律法规,向他进行依法追究。”

她的声音又变成了往常一般,公事公办的冷淡。

不等薄子规说话,苏听澜再次开口。

“那一刀伤得很重,你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医生的建议是,让你回京接受更好的治疗。”

第二十章

话音落下,空荡的病房只剩一片死寂。

沉默良久,才听薄子规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自嘲地笑:“听澜,这到底是医生的建议,还是你的意愿?”

“你是真的希望我接受更好的治疗,还是只是不想看到我?”

他抬眼紧紧盯着她,双眼渐渐泛红。

苏听澜没有说话,目光飘向了窗外,回绝了他的视线。

薄子规却明白了。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

亦或两者都有。

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能远离她的生活,他们从此不要再相见……

这一刻,薄子规从来挺拔的脊背,深深弯了下去。

离开医院后,苏听澜去了趟警局,配合调查。

那个企图杀了她的男人,是三个月前,刚结束一审判决的案子的受害者家属。

一看到苏听澜,他便情绪激动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哽咽痛斥:“凭什么凶手那么残忍地虐杀了我姐姐,你却只判他无期?我要死刑!我要他一命偿一命!”

“你不判凶手死刑,你也该死!”

站在他两边的警察死死将他按在椅子上,肃声道:“冷静点!”

苏听澜心里很不是滋味。

很多情况下,一个判决的结果,她需要在心里反复问自己无数遍。

她真的做到公平公正了吗?

她真的最大程度维护受害者利益了吗?

她真的让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

无期徒刑的判决,已经是苏听澜极力争取的结果。

苏听澜压住情绪,平声道:“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判决是依法作出的结果,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以极端威胁的方式来撼动法律的确定性和司法的独立性。”

最后,她缓声道,“我不求你能理解我,但如果你对这个判决不满,可以合理合法进行上诉,法院可以给予你法律上的援助。”

说完,苏听澜没再看面前那个男人,起身离开了警局。

第二天。

苏听澜推开病房门,只看见一片空荡整洁的床铺。

一问才知道,薄子规昨天就已经办理转院手续,回京了。

护士最后交给她一张薄纸,上面只有他凌厉笔迹写下的一句:“如果我留在你身边,只会带给你带来痛苦的话,那我宁愿离开。”

薄子规离开后,苏听澜照常生活,照样上下班。

庭审、阅卷、判决,生活严丝合缝得像一份无懈可击的法律文书。

期间,她知道薄子规回来过几次。

但每一次,只是隔着法院长长的走廊或喧嚣的街口,远远地望。

她从不回头,也不寻找,只是在那道目光消失后,会下意识地停顿片刻。

再后来,薄子规不再出现,唯有署名他集团捐赠的物资,一年年如期而至。

她什么都没说,也再没提起过他。

光阴倏忽而过。

这一天,苏听澜在裁判文书上签下最后一个名字时,办公室的闲聊声恰好飘进耳廓。

“……听说京市的薄先生前天病逝了,挺可惜的,之前给咱们镇捐过不少钱。”

她的笔尖在空中停顿了一秒。

墨汁几乎要聚成一颗黑色的痣,坠落在纸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