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第一次意识到,齐珝真的长大了。再过几年,他会比现在更强壮、更高大,他将与自己记忆中那位府主身影重叠。届时,印在心底的誓言、深入骨髓的奴性还会任由她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吗?

“所以,你昨晚到底去哪了?”齐珝看清小鹿面上的异色,心中烦躁无比。他才不是想要小鹿害怕他,他要的根本不只如此!

小鹿掩藏迟疑之色:“……昨夜我一直待在雪梅姐姐的房间里。”如果齐珝没有事先向雪梅求证过的话……

齐珝就这么直勾勾地逼视她,扬声一唤:“雪梅。”

小鹿瞳孔骤缩,只见雪梅目不斜视,缓缓来到她们面前,也不知在门口候时多久。

齐珝问:“是真的吗?”

雪梅羽睫微扇,慢慢地抬高视线,看向小鹿。小鹿心跳如雷,直到雪梅敛目:“回少爷,是的。”

小鹿只觉双腿微软,差点就要站不住。她悄悄瞄过齐珝,他在听见雪梅的话后,绷紧的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他说:“是嘛。”浑然未觉自己大大松了口气。

雪梅莞尔道:“别看小鹿平日大大喇喇,终究是个姑娘家。姑娘家总有那么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小心思,但又希望长辈能够理解与倾听的。”

齐珝听说是‘姑娘家的小心思’,就有些犯窘:“原来如此,是我莽撞了……”

听齐珝这番语气显然是释然了,小鹿转而看向雪梅,发现她悄悄冲自己轻轻点了下脑袋,这才终于卸下心头大石。

雪梅有条不紊道:“虽然很可能是昨夜秉烛夜谈睡得晚了,但小鹿没有为少爷清早起床的梳洗做准备便是你的不对,知道自己的过错了吗?”

小鹿很懂眼色,立刻道歉:“奴婢知错了。”

当下齐珝还沉浸在小鹿压根没有什么狗屁‘情郎’以及所谓的‘姑娘家的小心思’中浮想翩翩,摆手道:“没事没事,以后注意就好。”

见小鹿闷声不吭,齐珝生怕自己方才的举措吓坏了她,示意让她先回去,权当是让她回去‘反省反省’。

待小鹿离开之后,齐珝重新坐在太师椅中,缓慢地调整坐姿:“雪梅。”

雪梅垂首道:“奴婢在。”

“帮我盯着小鹿。”齐珝神情莫测,若有所思:“我总觉得很不安,你帮我盯紧她。”

雪梅眉心一动,恭谨道:“是。”

*

翠翠的死根本瞒不住谁,许氏很快得到消息,而齐麟也在当天就已经得知这个结果。

不管翠翠寻死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的死等同于许氏失去约束齐麟的筹码,她再也不能借口控制齐麟的行动与自由,而她们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也将伴随翠翠的死越渐恶化。

就在齐麟受到当朝秦大画师的邀请入宫之时,许氏意识到齐麟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

就连齐珝都不曾有机会进宫,齐麟却已经早一步夺得先机。进入皇宫意味着他将得到任何可以想象甚至不可想象的机遇,或许他仅仅是坐客于画师的一座塔楼里面平凡而简单地探讨有关绘画极其索味的话题,但谁也不能保证在他所经之路或是所见之人当中,就有意图者趁虚而入。

许氏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她恨不得现在就将齐麟捆死在玫玫院再不让他踏出一步,可来自皇宫的邀约不是她单方面能够替代齐麟拒。曾经她抓住了能够令齐麟乖乖就范的‘工具’,可现在这个‘工具’已经不复存在了。

翠翠死后,齐麟无需再为她履行任何有关许氏口中所谓的‘职责’,已经可以重新拾回画笔。许氏不知翠翠死前有没有告诉齐麟,也不知齐麟已经知道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齐麟已经无须再听她的了。

皇宫南面的塔楼,偌大的画布上呈现栩栩如生的万象山河图